鐵牛那粗壯結實的雙腿此刻卻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軟綿綿的，每邁出一步都顯得極為艱難，整個身體也隨之左右搖晃，看起來就像一個破舊的木偶，被無形的絲線牽扯著前行。他那原本就不太靈便的腳步如今更是變得踉踉蹌蹌、一瘸一拐，與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行走起來愈發地吃力不堪。
秀蓮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鐵牛，她緊緊握住鐵牛寬厚的手臂，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讓鐵牛摔倒在地。她一邊緩緩地挪動著步伐，一邊輕聲細語地叮囑道“慢點，慢點，千萬彆著急。”然而，鐵牛始終沉默不語，隻是低垂著頭顱，緊蹙著雙眉，那張黝黑的麵龐上寫滿了憂愁和苦悶，心中仿佛壓著一塊沉重無比的巨石，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鐵牛如釋重負般重重地癱坐在炕上，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那條不聽使喚的腿，眼神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哀傷和絕望。回想起往昔，儘管自己的腿腳略有不便，可至少還能勉強從事一些簡單的勞作，多少能夠幫襯家裡一把。而現如今，就連正常的行走都成了一種奢望，更不用說下田耕種這些體力活了。想到此處，鐵牛隻覺得心頭湧起一股酸澀之感，眼眶也不禁微微泛紅。
秀蓮則在一旁忙碌不停，她先是手腳麻利地給鐵牛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又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湯，輕輕放在鐵牛麵前，柔聲說道“先吃點東西吧，彆總是胡思亂想，把身子調養好才是最重要的。”鐵牛默默地點點頭，伸出那雙略顯顫抖的大手，緩緩地接過那碗麵湯。或許是因為心情過於沉重，亦或是身體太過虛弱，他剛拿起碗，手上便是一抖，幾滴滾燙的湯水瞬間濺落在炕上，形成了幾朵小小的水花。鐵牛見狀，不由得深深歎息一聲，用低沉沙啞的嗓音喃喃自語道“我這條腿啊……恐怕是徹底廢掉了。”秀蓮聽到這話，並沒有立刻回應，而是默默地轉過身去，迅速找來一塊抹布，仔細地擦拭掉炕上的水漬，接著又開始整理起淩亂的屋子來。
翠蘭和福生也趁著空閒時間過來探望了鐵牛，還買了拐杖給鐵牛使用。
田裡的活兒不能耽擱，秀蓮天不亮就出門了。鐵牛心裡著急，也跟著去了地裡。他彎不下腰，隻能拄著拐杖站在田埂上，看著秀蓮彎著腰，一鋤一鋤地刨地。太陽漸漸升起來，曬得人頭暈眼花。鐵牛想幫忙，可剛邁出一步，腿就軟了，差點摔倒。秀蓮趕緊跑過來扶住他，語氣裡帶著責備“你彆逞強了，回去歇著吧，我一個人能行。”
鐵牛沒說話，隻是咬著牙，心裡憋著一股勁兒。他知道，家裡的擔子現在全壓在秀蓮和兩個兒子身上了。
下午，石洋來了。他是鐵牛多年的好友，一進門就拍了拍鐵牛的肩膀，笑著說“鐵牛，你這氣色比前幾天好多了！”鐵牛勉強笑了笑，招呼他坐下。石洋看了看他的腿，皺了皺眉，說“你這腿得好好養，彆急著乾活。等好了再說，家裡有需要幫忙的和我說。”
鐵牛點點頭，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石洋是真心為他好，可自己這腿，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傍晚，雪靜放學回來了。她一進門就放下書包，跑到廚房幫秀蓮做飯。秀蓮正在洗碗，雪靜接過她手裡的碗，輕聲說“媽，你歇會兒，我來吧。”秀蓮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說“你長大了，懂事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日子一天天過去，鐵牛的腿雖然恢複得慢，但總算有了些起色。他不再像剛出院時那樣急躁，開始學著接受現實，慢慢適應現在的生活。每天，他都會拄著拐杖在院子裡走走，偶爾幫秀蓮摘摘菜，或是坐在門口曬曬太陽。
秀蓮依舊忙碌，田裡的活兒一點也沒少。她天不亮就出門，天黑才回家，臉上總是掛著疲憊，但從不抱怨。鐵牛看在眼裡，心裡難受，卻無能為力。他隻能儘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燒水、掃地，喂雞籠裡麵的雞鴨，或是給秀蓮準備一頓簡單的午飯。
雪靜也越來越懂事了。她每天放學後都會主動幫秀蓮乾活，有時是喂雞喂鴨，雖然還小不懂得怎麼做，但是態度很積極。
建國在礦上乾得不錯，工頭誇他勤快能乾，還給他加了工錢。每次回家，他都會帶些礦上發的福利，有時是幾斤麵粉，有時是一桶油。他把錢交給秀蓮，說“媽，這些錢你拿著，家裡用得上。”秀蓮接過錢，眼裡有些濕潤，卻笑著說“好，好，你爸的腿也好多了，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石洋偶爾也會來串門，帶些水果或是補品。他總是勸鐵牛彆急著乾活，養好身體最重要。鐵牛笑著點頭，心裡卻明白，自己這腿怕是再也乾不了重活了。他有時會坐在院子裡，看著遠處的山，心裡默默盤算著未來的日子。
一天傍晚，雪靜放學回來，手裡拿著一張獎狀，興奮地跑到鐵牛麵前“爸，你看！我得了第一名！”鐵牛接過獎狀，仔細看了看，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摸了摸雪靜的頭，說“好孩子，真爭氣！”秀蓮也從廚房裡走出來，擦了擦手，接過獎狀看了看，眼裡滿是驕傲。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吃飯。建國夾了一塊肉放到鐵牛碗裡，說“爸，你多吃點，補補身子。”鐵牛點點頭，心裡暖暖的。他看著桌上的飯菜，雖然簡單，卻充滿了家的味道。
飯後，雪靜主動幫忙收拾碗筷，秀蓮則坐在炕上縫補衣服。鐵牛看著忙碌的家人，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力量。他知道，自己雖然腿腳不便，但這個家還需要他。他不能倒下，也不能放棄。
夜深了，鐵牛躺在床上，聽著秀蓮輕輕的鼾聲，心裡默默念叨“日子再難，也得過下去。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窗外的月光依舊明亮，灑在炕上，映出鐵牛那張堅毅的臉。他的眼神裡，不再有無奈，而是充滿了希望。他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但隻要一家人齊心協力，日子總會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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