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周身透著一股乾淨勁兒。他麵容恬靜，雙眸之中，溫和的光芒隱隱流淌。
即便年過半百，他的一舉一動依舊利落，身姿筆挺，不見絲毫佝僂之態；衣著整潔，每一處褶皺都妥帖平整，彰顯著一絲不苟的態度。
依據薩娜搜集來的資料顯示，王管家與賀直流自幼一同長大。
打從記事起，他們便在賀家莊園裡生活。後來賀直流繼任家主之位，王管家便順理成章地成為莊園中的管家。
這一管家之職，他一做就是三十多年，二人相互陪伴，幾乎走過了彼此的大半生。
趙休站在那兒，既未指明王管家的弱點，也沒有發出任何威脅，更未提出請求，隻是平靜地敘說賀直流和王管家的人生過往。
“一對戀人，從年少相伴直至暮年，他們的一生，既滿含幸運，卻也藏著無儘悲哀。”
“父親接任家主那天，我的母親離世，茶園裡還有個裁縫瘋癲了。我想，或許還有更多人，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悄然消失。”
“熟悉父親的人都已成為曆史，如此一來，便沒人能察覺到“它”的異樣。就如同我如今這張臉，時間久了，真假難辨。”
趙休恭恭敬敬地站在兩人麵前，有條不紊地闡述著自己的推測。
種種跡象皆表明，賀直流曾經是個普通人，然而在成為家主的那一天，他被悄然替代，成了新的迦樓羅。
“說起來，我和父親實在太像。若不是薩娜，我或許會讓莊園裡許多人消失，隻因我不想因這張臉招來麻煩。”
趙休話音剛落，王管家搭在賀直流肩膀上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目光中滿是緬懷。
“是啊，相伴成長的戀人故去，可‘它’卻好好地站在眼前。甚至連它自己，都被‘它’瞞過了。”
“從某種層麵來講，他似乎從未改變，依舊懷揣著愛，由內而外，都像極了王叔叔的戀人，隻是本質上，已然不同。”
“但這也很難讓人割舍呀！”
趙休的語氣裡，遺憾之意儘顯。
此時，薩娜突然地察覺到，趙休、賀直流與王管家這三代人之間，竟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可令人唏噓的是，這三人之中有兩個都是假的，唯有王管家是真的，無論是人還是感情他都真的不能再真。
這事兒簡直荒謬至極，堪稱天下奇聞。
“王叔叔，謝謝您。”
“您為我父親，還有賀鳳鳴所做的一切，我滿心感激，實在是無以為報。”
趙休的聲音誠懇而真摯，“我想，這麼多年支撐您一路走過來的，除了對愛人那份深沉的眷戀，大概還有因為我這張臉，而愛屋及烏的緣故吧。”
說著，趙休從薩娜手中接過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風華正茂的年輕男子，瞧模樣也就十八九歲，正值陽光燦爛的青春年華。
其中一個男孩，渾身透著乾淨清爽的氣質，臉上帶著些許靦腆之色；另一個則高高仰著頭，臉上滿是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的神情。
在照片的角落，兩個人的手緊緊的牽在一起。
王管家的目光一觸及照片上的兩人，眼中的哀傷瞬間如決堤的洪水，幾乎要洶湧而出。
他的雙眼微微泛紅，卻強忍著眯起了眼簾。
而坐在輪椅上的賀直流，臉上寫滿了愧疚。
他緩緩抬起手，輕輕撫上搭在自己肩膀上王管家的那隻手。賀直流的手掌虛弱又慘白，仿佛再也承載不了更多的歉意。
“對不起，正清，真的對不起，我不該取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