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橫濱冷冽的冬天,一隻瘦弱的黑色幼貓從巷角的破敗紙箱裡探出頭,微粉的鼻尖上掉了一朵雪花,微涼的觸感讓它忍不住去舔,可剛張開嘴,雪花就化成了微涼的水。
寒風驟起,卷起地上的垃圾和塵土,小貓在寒風中睜不開眼,隻能縮回那個已經開始四麵漏風的紙箱。
紙箱裡有著一個同樣被人拋棄的玩偶,是小貓最好的朋友。
小貓還太小,沒見過春天,總以為外麵的天就這樣,寒冷,孤寂。
但是它也很聰明,天氣不錯的時候,特指天上不下雪的時候,小貓會從紙箱裡出去,來一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迫結束的冒險,給自己找點吃的或者給自己的好朋友帶點禮物。
或許是丟棄在路邊的亮晶晶糖紙,或許是不知道從何掉落的小小花朵。
它漫步在橫濱的大街小巷,以貓貓的視角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它時常站在屋頂或者角落俯視著,窺探著,整個橫濱。
在它鳶色的眼睛裡,人如鬣狗,爭奪各種利益,原本和睦的人突然反目成仇,或是虛偽的人終於撕下自己的假麵,露出自己的獠牙撲向弱者。
火藥味和血腥味總是縈繞在它的鼻尖,槍聲總是打斷它向前探索的腳步。
它的一隻眼睛也被子彈打在牆上濺碎片劃傷。
世界在小小的它眼裡虛妄腐爛,它也從來沒有遇到過自己的同類,能夠同它一起看透世界的同類或是非人的同類。
這個世界無聊透了,它想逃離。
橫濱的冬天越發冷了,小貓也不再打算出去尋找食物,想著就這樣在寒風裡,在自己的紙箱裡離開也不錯,最起碼不會像外麵橫在路邊的人一樣,死的那般醜陋。
可是一個清脆的童聲喚回了它即將渙散的靈魂。
“哇哦,林太郎,是貓貓!”
“真的哎,愛麗絲想養嗎?想的話我們就把它帶回去。”
一個金發的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打開紙箱,發現了蜷縮在角落的它,於是流浪的貓貓遇到了第一個對自己伸出手的人。
診所的門隔開了外麵的冷氣,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頹廢男子將它從紙箱裡抱了出來,格外虛弱的它感動到身上那雙溫熱的手,勉力睜開眼睛後卻看見那個金發的女孩在它被抱起的瞬間消失在了頹廢男子的身邊。
錯愕轉頭間,看到了那張頹廢的臉上驟然亮起的眼睛。
身上的各種傷得到了妥善處理,它也在診所裡等到了第一朵春花的盛開。
這個位於破敗街道的小小診所成了小貓的第一個家,隻是它不想承認。
隻是喜歡冒險的小貓在受傷的時候也有了可以給它包紮的人,鼻尖的火藥味和血腥味被消毒水味替代,小貓感受著自己不再疼痛的眼睛,窩在窗口漏下的陽光裡,感受著窗外傳來的花香,輕輕甩著尾巴。
可是,後麵,它常待的地方從診所變成了一棟高高的大樓。
它藏在白大褂的口袋裡,用那隻沒受傷的眼睛看見了綻放在牆壁上的朵朵血花,熟悉的血腥味再次縈繞在它的鼻尖。
那雙給它包紮的手此時正在向下滴著鮮紅腥臭的液體,將它從口袋裡抱了出來,抵著額頭對著它說“看,你是我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