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昭!”玉琅子的聲音陡然響起,在營帳內沉沉回蕩,仿若裹挾著塞外朔風的凜冽。
被點到名的太史昭渾身猛地一顫,手中剛剛整理好的軍報險些滑落。他匆忙轉身,身姿筆挺如鬆,臉上滿是敬畏與緊張,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恭敬應道“將軍,有何吩咐?”
玉琅子負手而立,一襲披風在身後微微飄動,恰似一麵獵獵作響的戰旗。他的目光從攤開在案幾上、滿是標注與褶皺的軍事地圖上緩緩移開,透過營帳的縫隙,望向外麵那片被戰火反複洗禮、瘡痍滿目的焦土。他的神色凝重肅穆,仿若承載著千鈞重擔,又帶著幾分悠遠的追憶,似是要從這荒蕪中尋回往昔的崢嶸。許久,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你即刻回會稽郡,要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尋來精通《廣陵散》的樂師。”
太史昭滿臉困惑,眼中滿是不解。在這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的危急關頭,將軍為何突然有此要求?他忍不住問道“將軍,如今東境形勢危如累卵,大秦的虎狼之師隨時可能如潮水般再度進犯,為何在此時要尋樂師演奏《廣陵散》呢?”
玉琅子聽聞,長歎一聲,那歎息聲仿若從靈魂深處發出,帶著無儘的滄桑與悲涼。他緩緩轉過身來,眼眸中湧動著複雜難辨的情緒,有深沉的懷念,有難以言說的痛苦,更有對往昔歲月的無儘眷戀。
“十四年前的長平之戰後,我便再也沒有聽過《廣陵散》了。”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像是被往昔的回憶狠狠揪住了心臟,“那時,溫九清,老師,還有你的父親太史策,他們都還在我身邊。我們時常在營帳中,伴著這曲《廣陵散》,於金戈鐵馬的間隙尋得片刻寧靜。那是戰火紛飛中,獨屬於我們的溫暖與慰藉。如今,局勢愈發艱難,我隻是想再聽一次,就當是對那些逝去之人的緬懷與追思。”
太史昭心中猛地一酸,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想起了父親太史策,那個總是對自己諄諄教誨、憨厚樸實的男人。父親的音容笑貌瞬間在腦海中清晰浮現,他的眼眶微微泛紅,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可是廣陵散已是絕響,長平城破之後,再無人會一曲廣陵散,廣陵郡都已被漢軍屠戮殆儘,唯一精通此曲的玉琳子也已身死,恐怕是…
太史昭心中五味雜陳,嘴唇微微顫抖,想要把這個殘酷的事實說出口,卻又覺得喉嚨被堵住,發不出聲音。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開口“將軍,可是……《廣陵散》已是絕響,長平城破之後,再無人會彈奏此曲。廣陵郡都已被漢軍屠戮殆儘,唯一精通此曲的玉琳子也已身死,恐怕……難以尋到能演奏的樂師了。”
玉琅子的身子猛地一震,臉上的神情瞬間凝固,仿佛被一層寒霜籠罩。他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失落與絕望。他緩緩閉上雙眼,身子晃了晃,像是被一記重錘狠狠擊中。
許久,玉琅子才緩緩睜開眼,眼中滿是不甘與痛苦。他喃喃自語道“難道,連這最後的念想都要被奪走嗎?”他的聲音很低,卻帶著無儘的悲涼,在營帳內回蕩,仿若一聲沉重的歎息。
“將軍……”太史昭心中滿是愧疚與不忍,他向前一步,想要安慰玉琅子,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玉琅子擺了擺手,示意太史昭不必多言。他再次望向營帳外那片焦土,目光空洞而又茫然。“曾經,我們一起聽著《廣陵散》,暢想著勝利後的日子,以為那些美好會一直延續下去。”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對太史昭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營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玉琅子沉重的呼吸聲。突然,玉琅子握緊了拳頭,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堅定的光芒。“哪怕尋不到會奏《廣陵散》的樂師,我也不會放棄。”他的聲音低沉卻有力,“那些逝去的人,他們的精神永遠與我們同在。這東境的土地,我們一寸也不會讓給秦國!”
他轉身,大步走到軍事地圖前,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地圖上大秦與東境的交界線。“傳令下去,”他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威嚴與果斷,“全軍戒備。我們要讓秦國知道,大魏的東境,是他們永遠無法逾越的天塹!”
太史昭立正敬禮,大聲應道“是,將軍!”他轉身,快步走出營帳,去傳達玉琅子的命令。
玉琅子望著太史昭離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念道“溫九清,老師,太史策,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守住東境,為你們報仇雪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決然與堅毅,仿佛看到了即將到來的那場惡戰,也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就算溫北君在西境,就算元孝文沒有給他派兵,他也要守住整個東境。
十四年前他在長平輸了,他輸掉了老師,朋友,部下。
這一次他不能再輸了,哪怕要搭上他的性命。
手中瑤琴作響,玉琅子儘力想要演奏出記憶當中的聲音。
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大家都還在的時候。
嘔啞嘲哳。
但依稀能聽出來,還是那個廣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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