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喧囂中，有一條被遺忘的古巷，狹窄幽深，青石板路坑窪不平，兩側斑駁的牆壁爬滿了歲月的藤蔓。我是個攝影愛好者，聽聞這古巷有些年頭，說不定能拍出幾組彆具韻味的複古照片，便趁著午後陽光，一頭紮了進去。
剛踏入巷口，嘈雜的市聲便被遠遠拋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死寂的安靜。偶爾有幾聲貓叫，聲音空靈又透著股陰森勁兒。巷子裡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像是老木頭受潮腐朽的味道，絲絲縷縷鑽進鼻腔。
我端著相機，邊走邊取景，鏡頭裡捕捉到不少有意思的畫麵一扇掉漆的大門，銅鎖早已鏽跡斑斑；半掩的窗欞後，破舊的布簾隨風輕晃。不知不覺，我走到了一座四合院前，朱紅的大門褪成了暗粉色，門環上的銅綠厚得能掐下一塊來。門沒鎖，虛掩著，我輕輕一推，“吱呀”一聲，門軸發出蒼老的悲鳴。
院子裡荒草叢生，中間的天井積著一潭死水，綠藻泛濫。正房的門半開，我好奇地朝裡走去，屋內光線昏暗，塵埃在從門縫擠進來的光柱裡飛舞。老式的雕花床榻、破舊的梳妝台映入眼簾，一切都像是停留在上個世紀。就在我準備給梳妝台拍張特寫時，鏡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白影，我猛地回頭，卻什麼都沒有。
心跳陡然加快，可攝影的執念還是讓我留了下來。我安慰自己是光影作祟，繼續在屋內探索。當我蹲下身子，想給床榻下的一雙繡花鞋拍照時，一陣冷風吹過，脖頸處涼颼颼的。那繡花鞋看著嶄新，針腳細密，鞋麵的牡丹嬌豔欲滴，與這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
我伸手去摸那鞋，指尖剛碰到鞋麵，耳邊就響起了隱隱約約的唱戲聲，咿咿呀呀的，聽不真切唱的什麼曲目，但那聲調婉轉又淒切，仿佛藏著無儘哀愁。我站起身，尋聲找去，穿出正房，來到西側的廂房。廂房裡彌漫著一股脂粉香，與外麵的腐朽味截然不同。
借著微弱光線，我瞧見一個身著戲服的女子坐在窗前，手持一把紈扇，半遮著臉。她身姿婀娜，隻是周身散發著一股寒意。我清了清嗓子問“你好，請問你是這兒的住戶嗎？”女子沒有回應，依舊靜靜地坐著。我壯著膽子走近幾步，才發現她雙腳並未著地，懸在空中。
恐懼瞬間攥緊我的心臟，我想轉身逃離，雙腿卻像被釘住。這時，女子緩緩放下紈扇，露出一張慘白如紙的臉，眼眶空洞，嘴唇青紫，她幽幽開口“你來了……終於有人來了……”聲音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帶著哭腔。
她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原來她叫婉娘，是民國時期這一帶紅極一時的戲子。她與一位富家公子情投意合，本以為能終成眷屬，卻被公子的家族棒打鴛鴦。公子懦弱，不敢抗爭，絕望之下，婉娘在這廂房裡懸梁自儘，死時還穿著那身最愛的戲服。而這座四合院，後來曆經變遷，人去樓空，她的冤魂卻一直被困在此處，不得解脫。
婉娘邊說邊落淚，淚珠子滾落，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印記。她說這麼多年，無數人路過這四合院，卻沒人能聽見她的哭訴，直到我出現。我雖害怕，但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生惻隱，問她有什麼心願。婉娘求我找到當年那公子的後人，讓他們來這四合院祭拜，燒些紙紮，給她一個名分。
我點頭應下，匆忙離開四合院。回去後，我費了好大周折，通過各種檔案資料、家族譜牒，終於找到了公子後人的聯係方式。起初他們聽聞此事，半信半疑，甚至覺得荒謬，但在我詳細講述所見所聞後，他們被觸動，答應來祭拜。
約定好的那天，我帶著公子後人來到古巷四合院。他們擺上祭品，誠心燒紙，口中念念有詞。就在煙火升騰時，我看到婉娘的身影出現在正房門口，這次她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周身不再有那股陰森之氣。隨著火勢漸弱，婉娘的身影越來越淡，最終化作一縷青煙，飄散而去。
此後，這條古巷依舊安靜，可再踏入時，那股腐朽陰森的感覺淡了許多。我偶爾還會對著四合院的方向按下快門，回憶起這段離奇又暖心的經曆，感慨世間冤魂或許所求不多，不過是一份遲來的公道與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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