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惠娘忐忑地帶著女兒回到了林家村。
她本以為要費許多口舌,舍出大半身家才能說動林氏族長,同意她立女戶。但沒想到族長很輕易就答應了她的請求。
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要簽契書,將雙方商定的內容寫下來存檔備份。
契書裡的內容也不過分,成惠娘很滿意。隻有一點,族長希望蘇大夫能做見證人。隻是她不明白,族長為什麼一定要蘇大夫來見證?
這一點,林族長也不明白。
對於成惠娘要立女戶的行為,林族長並不讚同。
在他看來萬物陰陽相成,彼此各安其道,那才是順天之道。
男為天,女為地,男主外,女主內。男人種地做工,養家糊口;女人在家做好家務,相夫教子。男女雙方都擺正自己的位置,才能夫妻和睦,生活順遂。
成惠娘要立女戶,便是妄圖以坤代乾,晨雞司牝。
二來,他還是一個宗族觀念特彆強的人。林氏宗族、林氏族人再不好,也比成惠娘一個嫁進門的外姓媳婦要好。
成惠娘成了寡婦,林路生又死了婆娘,二人原為伯媳,關係自是比一般男女親近些。
雙方若能結親,林路生有了新婆娘,父子倆也有人照顧。成惠娘不外嫁,林賤生留下的那個小閨女,也不用擔心會被外人欺負,如此也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
至於林路生這人,貪杯貪賭還愛打人的種種劣行,林族長下意識忽略過去了。
男人嘛,有點小缺點不意外,成了婚,生了娃,自然而然就改了。
哦,林路生之前成過婚,也生了兩娃,還依然惡行累累,那自然是前頭的婆娘沒用,連自己男人都管不住。換了成惠娘,沒準就改好了呢!
所以在聽說林老二想趁著熱孝未過迎娶弟媳婦的風言風語後,林族長並未阻止。守孝,那是高官士族們才會講究的。至於普通老百姓,趁著熱孝嫁人不是一件稀罕事。
冷眼看著成惠娘母女倆離開後,林族長才看向長子林文山。
“文山,你為什麼同意賤生婆娘立女戶?”
林文山是林族長最得意的兒子,他是整個林家村唯一一位吃上官家飯的人,雖然隻是一位代班衙役,是整個官衙體係裡最底層的存在,但對於底層老百姓而言這已經是很高很高的成就了。
官府裡有人,尋常流氓混混就不敢欺負他們林家人,小偷小摸不敢騷擾他們林家村,乃至春夏搶水時,旁的村子也不敢和她們爭搶。
更彆說當衙役能得到的那些隱形好處。
況且他才三十出頭,若是找準機會立了功,將來未必不能轉正,成為一名在編衙役。轉正後,便算是在府衙站穩了腳跟,將來便能找機會把子孫後代也安排進去。
一代又一代,他們林家未必不能成為一個衙役世家。
兒子得力,林族長就算身為父親,也必須考慮他的想法。所以即便林文山的意見與他相左,他也沒有生氣,更是直接按照他的想法做事,再耐著性子詢問緣由。
同樣的事,若是放到林文山的弟弟林武山身上,林族長當即就是一個腦瓜拍,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瓜娃子一個,還敢做他爹的主兒。
但放在林文山的身上就不一樣了,林族長看著長子,等待他的解釋。
林文山沉思了一會兒道“爹,您也知道兒子在府衙當差——”
“是,是。”林族長馬上道,“你在府衙當差不已經做了十來年了嗎?賤生媳婦立女戶和你在府衙當差有什麼乾係?”
林文山無奈,歎了口氣“爹,您先彆說話,且聽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