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卯落泉便悄悄地來到穀口，打算在沒人發現他時離開，免得尷尬。但他沒想到的是，渡頭一艘船筏也沒有，他根本無法離開。
“對了……隻有那一個艄公知道絕風穀怎麼走，他現在應該在佴江渡口……這可麻煩了……”
“咳咳……你真的要走？”
卯落泉正發慌，萬俟鈺又神出鬼沒地來到了他身後。
“啊！前輩……”卯落泉被嚇了一跳，“我，我把您吵醒了？”
“哼，年紀大了睡眠不好。”萬俟鈺一臉不快，“你怎麼回事，被我說一句又要賭氣跑掉？這麼不禁說？”
卯落泉簡直哭笑不得。“晚輩……隻是想出穀籌備謝禮，不日再回來看您……”
“要謝禮乾什麼？我又不需要！”萬俟鈺皺皺眉頭。
“啊……那，那您需要些什麼，晚輩給您帶來？”
“不需要不需要！你到底要不要走？”
“晚輩是打算走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不便再叨擾了。”
“你——唉！”萬俟鈺焦慮得原地打轉，卻不肯說出個所以然來。
“萬俟前輩……可還有什麼吩咐？”卯落泉走近他，輕聲問道。
“你……你的傷雖然好了，可內力大不如前，不打算修煉完再走？”
“晚輩打算回白月山，一邊修煉一邊教教師弟們。好久沒指導他們了，恐怕他們會怠惰。”
“你們練的金陽訣是錯的，不要練那個！”萬俟鈺在褡褳中摸出一本書，“隻有這本書，才能讓你走上正道！”
卯落泉趁著熹微的晨光看清封麵，隻見上麵赫然寫著“正版金陽訣”。
“啊……”卯落泉心頭又顫三顫。當初如果師父不乾涉萬俟鈺的修訂，自己興許就不會受盜版金陽訣所害了。
“怎麼？你怎麼這個表情？”
“沒，沒什麼……前輩，這本書是？”
“這本書上記載的，乃是我真正從金丹引中脫胎的精華。不用閉脈封穴，也不用守童子之身。除此之外還有你師父一直想見到的，比‘歸元’更甚的第十重功法。你也一定願意見識一下吧？”
“第十重！”其它的卯落泉都沒那麼在乎，唯獨渴望這第十重。“敢問前輩，這第十重，到底是什麼呢？隻九重，就已經將內功發揮到極致了啊……晚輩愚鈍，實在想象不出來。”
萬俟鈺見卯落泉表現出如此濃厚的興趣，頗為得意。“你當然無法想象。所以這世上，還沒有第二個人能練到十重。而現在，我不想再將其據為己有，我想把它傳給你。”
“我？”卯落泉先是受寵若驚，隨即突然悟到了萬俟鈺的用意。他是如此執著，一定要跟上官流分清對錯，哪怕後者早已作古。伯齊作古，可伯齊的徒弟還在。“哦……您想讓我練成之後證明給我師父看，您的功法才是正道？”
“才不是！”萬俟鈺漲紅了臉，“他……他都死了，還有什麼意義？我是單純地為了你好！你的功力虧損太多，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你就說要不要學吧！”
“要！多謝前輩厚愛！落泉不會讓前輩失望的！”卯落泉正要拜謝，卻被萬俟鈺攔住。
“且慢，我可有條件！”
“前輩請說？”
“你要把你師父忘了，重新拜我為師！”
“啊？不行，這，這怎麼可以？”卯落泉連連搖頭，“就算師父已經仙去，我也不能背叛師門啊！”
萬俟鈺在他麵前晃晃正版金陽訣“為了十重功法，你也不肯？”
“我……”師父的遺願，就是找到金陽訣第十重。可他肯定不會想到萬俟鈺還活著；更不會想到，萬俟鈺會以讓卯落泉叛門為條件來作交換。
“你好好考慮考慮。”萬俟鈺背著手踱起步，“這本書如果不傳給你，我也不會傳給任何人。穀裡那幾個孩子沒有這個資質，我還不如把這本書永遠埋藏起來。”
“資質？您覺得，我有這個資質？”卯落泉不明白萬俟鈺所謂的“資質”指什麼。如果說習武資質，李若甫完全不亞於他。
“嗯。”萬俟鈺停下腳步，轉過頭認真地端詳起卯落泉的相貌。“抬頭，看著我。”
卯落泉對上他的雙眼。他雙目微睜，不怒自威。那眼神好似能穿透一切，令觀者不由得心虛，避開對視。
“好。我很篤定，你有這個資質。那麼你呢，從我身上又悟出些什麼了？看看你能不能猜出，你和你師父夢寐以求的第十重功法到底是什麼？”
卯落泉深吸一口氣。其實他心中早已有了一個猜測“時間……仿佛在您身上停滯了。甚至於，倒退了？”
“悟性很高嘛！”萬俟鈺滿懷讚許地點頭，“金陽訣第十重，叫‘還童’。真氣遊走時，會重新梳理經脈，讓衰老、損壞的機體恢複生機。老賊這麼覬覦第十重，就是想通過練功讓自己斷筋再續，重新站起來。不好意思，我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原來如此……可是，您怎麼獨獨願意傳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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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傾國傾城的人，在年老色衰時才會令人惋惜。相貌平平，就算青春永駐又有什麼用呢？多些歲月的蝕刻，沒準還能添些風骨。”
卯落泉心知，自己也談不上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隻是在大眾當中還算端正罷了。但回想一下李若甫，確實略顯猥瑣。“可是練武之人，也不是靠相貌來一較高低的。前輩這麼……”
“你不用駁斥我的想法！我寫的書，愛傳給誰傳給誰！”萬俟鈺打斷他的話，“你學不學？拜不拜我這個師父？”
麵對萬俟鈺咄咄逼人的態度，卯落泉反倒生出了些忤逆的脾氣。“您對我師父的偏見太大了……我想，您也許是一時衝動，為了報複他才要收我為徒的。然而師父在九泉之下，又怎能知曉這一切？您報複不了他的，您隻會讓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徒增煩惱。我建議您冷靜，我也冷靜。我們都認真考慮一番再做決定，如何？”
“我還用認真考慮？不聰明的人才需要費腦子去考慮！說出這話之前，我早就考慮好了！要不然我乾嘛隨身帶著這本書？”萬俟鈺對卯落泉好一頓教訓，“就聽你一句話，學，還是不學？”
“您不要求我拜師，我就學！”
“你，你這個豎子！”萬俟鈺氣得來回踏步，“告訴你，哪怕你說再考慮一下我都同意。但你威脅我，哼，這世上還沒有誰能威脅得了我！你滾吧！”他說完一縱身便不見了身影，隻在原地留下了一陣香風。
卯落泉無奈地坐在石頭上，隻覺得好笑。“真是小孩子氣性……這樣倒也好哄，讓我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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