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終極的恐怖如潮水般湧來。
李昊的意識猛然間一震,他已經沒有了感官,但心靈的感知卻被某種無法言喻的存在捕捉。
那是一種遠遠超越認知極限的觸碰,像是一隻無形的手,輕輕地拂過他殘存的意識,卻帶來了難以承受的戰栗。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錯了。
拋棄五感,不代表擺脫精神汙染。
不,恰恰相反,五感是人類與現實之間的屏障。
而當屏障完全崩塌,他所接觸的,不再是現實,而是……混沌本身。
他用心靈感受世界,最終感受到的,卻是徹底的混沌。
無形、無色、無聲、無觸、無味,然而,它卻真實存在,籠罩在意識的最深處,如某種被掩埋在時空褶皺中的黑暗意誌,靜靜地凝視著他,等待著他的到來。
弗洛克提姆。
這個名字浮現在他的思維之中,它從未被人言說,卻存在於一切理性的終點。
它是漆黑虛空中的古魔,是超越概念的混沌之主,是萬物歸於終結的沉默深淵。
李昊不知道自己為何知曉這個名字,但當它在他的意識中浮現時,他的存在便已經開始墜落——
墜入弗洛克提姆的混沌懷抱。
這便是終極的汙染。
不是視覺汙染,不是聽覺汙染,不是觸覺汙染,而是……存在汙染。
他一直試圖保持自我,於是放棄了眼睛。
他一直試圖保持自我,於是放棄了耳朵。
他一直試圖保持自我,於是放棄了觸覺、味覺、嗅覺……
他以為這樣便能在瘋狂的世界裡生存。
但他錯了。
當他拋棄了一切後,他的存在本身便已經不完整。他不再是李昊,而是一塊漂浮在混沌海洋中的碎片,一點微不足道的漣漪,最終不可避免地,被那無儘的黑暗吞噬。
他消失了。
在宏觀層麵上,他成為了弗洛克提姆的一部分。
他的思維仍然殘存著某種微弱的自我,但他已經無法分辨自己與弗洛克提姆的區彆。
他是它,它是他,他在其中沉淪,他在其中融化,他在其中擴張。
這便是混沌。
一切概念終結,一切理性崩潰,一切存在湮滅。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個體,沒有自我。
弗洛克提姆,永恒地睜開無目的的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世界。
而李昊,已經是它的一部分。
李昊的身體猛然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瞬間脫離了現實的束縛,飛向無垠的虛空。
那一刻,他仿佛脫離了物質的存在,消失在了這個被扭曲與沉默充斥的世界裡。
僅存的一點自我意識還在掙紮著,恍若幽靈,緩緩睜開眼睛,注視著下方。
這片名為黯影幽界的世界,已經陷入了無儘的災難與混亂。
兩股精神汙染在此對抗、交織,彼此爭奪著每一顆靈魂與思維的主導權。
它們像兩條巨大的無形鎖鏈,一端連接著這片沉淪的世界,另一端則伸向遙遠且無知的深淵。
一種名為“他化自在”的汙染,源自於對現實五感的深刻操控,它能無聲地侵蝕著每一顆生靈的意識,讓人類在不知不覺中迷失自我。
它通過感官引導著靈魂,將人類引入一條無法回頭的深淵之路。
這些人逐漸忘卻了自我,逐漸變成那些無形的影像,徘徊在失落的意識之間。
而與之對抗的,是另一種更為詭異、深邃的精神汙染——“混沌”。
它不依賴任何感官的輸入,完全擺脫了五感的桎梏。
它像是從虛無之中生長出來的黑暗氣息,滲透進每一個人的腦海,消磨著他們的思想與理智,令他們失去對世界的任何感知。
混沌的力量無聲無息,仿佛空氣中漂浮的霧氣,漸漸侵蝕著一切,令靈魂深處的最後一絲理性也被吞噬殆儘。
從虛空之中的李昊眼中,整個世界宛如兩股巨大的暗流,在不斷碰撞、扭曲,交織成無儘的紛亂。
人們的臉龐變得模糊,漸漸失去色彩,他們被這兩種精神汙染交替侵蝕,或如被感官操控的木偶,或如在虛無中漂浮的幽靈。
大部分人都已是他化自在的傀儡,隻是偶爾有些人會徹底擁抱混沌,被從這他化自在籠罩的場域中驅逐,像李昊一樣,被無情地拋向虛空,最終消失在那片深沉的黑暗裡,回歸弗洛克提姆的懷抱。
李昊懸浮在虛空的邊緣,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不斷向更深遠的黑暗沉去。
他的意識遊離在現實的邊界之外,俯瞰著下方那座破碎的世界,目光悠遠而空洞,似乎能夠透過層層扭曲的光影,直視世界最本質的真相。
那是一種近乎冷漠的沉靜,已然超脫了一切生死存亡、因果輪回的束縛。
黯影幽界依舊在無聲地運轉,如同一台龐大、失控的機械。
虛空中無數幽暗的光點如流星般劃落,它們是被精神汙染掌控的亡者,在黑暗的律動下不斷翻湧,宛如被無形的規則所驅動的機械齒輪,毫無生機地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