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的汴京城還浸在濃墨般的夜色裡,紫宸殿的琉璃瓦上卻已凝結出細密的霜花。
武大郎指尖摩挲著鈞窯瓷瓶底部的"卍"字符,西域商隊帶來的駝鈴聲仿佛穿透百年光陰,在他耳畔與波斯水鐘的滴答聲糾纏不清。
"官家,米芾大人在垂拱殿候了三個時辰了。"內侍的稟報聲驚碎滿室光影。
武大郎將羊皮殘片按在《快雪時晴帖》上,希臘神廟的廊柱竟與王羲之的筆鋒嚴絲合縫。
他忽地抓起案頭青銅麵具,大食銘文在燭火下泛起血色的漣漪"傳旨,今日大朝會改在翰林圖畫院。"
晨霧未散,三百名畫工已在青石院場上跪成墨點。
米芾的鶴氅在料峭春風中獵獵作響,他手中攥著半卷《蜀素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官家可知,昨日太學生砸了城南新設的彩瓷窯?"
"朕倒是聽說,米卿門下弟子昨夜在礬樓焚了十二幅西域織毯。"武大郎撫摸著祭天青銅器上的水波紋,指尖突然觸到暗格裡嵌著的瑪瑙算珠——正是蘇州繡娘裙擺上消失的第七枚。
米芾的麈尾重重掃過《千裡江山圖》摹本,驚起案頭鬆煙墨的細塵"胡商帶來的透視畫法,是要毀了我華夏千年氣韻!"他身後的老翰林們齊聲應和,聲浪震得簷角鐵馬錚錚作響。
武大郎突然抓起硯中鼠須筆,蘸著葡萄酒在《早春圖》上勾出三道陰影。
圍觀的畫工們倒抽冷氣——被酒液浸透的絹帛上,郭熙筆下的山石竟顯出前所未有的立體感。
"米卿可識得這個?"他袖中滑落半片羊皮,希臘神廟的穹頂投影在酒漬山水中,與北宋界畫完美交融。
米芾踉蹌後退,踩碎了腳邊哥窯冰裂紋筆洗。
清脆的碎裂聲裡,武大郎已大步走向西側偏殿,那裡堆著三十七箱波斯商人進獻的琺琅彩料。
晨光穿透琉璃窗,將他的影子拉長成執劍的武士。
"來人!把戶部昨日送來的稅銀熔了鑄成畫板。"
當夜汴河畔的礬樓燈火通明,李師師抱著焦尾琴縮在朱漆廊柱後。
她看著武大郎將翡翠稅牌浸入葡萄酒,液體表麵浮現的符號與波斯舞娘足鈴上的紋飾如出一轍。
"官家,揚州鹽商說說新式畫院是拿銀子打水漂。"武鬆提著滴血的樸刀邁進門檻,身後跟著十幾個麵色慘白的綢緞商。
武大郎突然掀開牆角蒙著蜀錦的物件,露出半人高的玻璃棱鏡——這是泉州海商從大食帶來的稀世珍寶。
他轉動鏡麵,折射的光束在牆壁上拚出完整的希臘十二神像,米芾最得意的《春山瑞鬆圖》在神像映襯下竟顯得局促起來。
"告訴那些鹽商,明日午時三刻,朕要在虹橋上辦場彆開生麵的拍賣會。"
五更天的虹橋還籠在薄霧中,武大郎卻已命人將三百幅新式畫作懸在運河兩岸。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清明上河圖》摹本,畫中汴京突然在棱鏡折射下活了過來——波斯商隊的駝影與漕船交錯,希臘立柱在虹橋下投出奇異的光斑。
"荒唐!"米芾的怒吼驚飛了柳梢黃鸝。
老翰林們正要撕扯畫布,卻見武大郎舉起鑲滿異域寶石的銅喇叭"諸位請看這幅《萬國來朝圖》!"
畫布應聲而落,圍觀的胡商突然爆發出驚呼。
畫麵中央的紫宸殿竟是用威尼斯玻璃拚接而成,陽光穿透時在地麵映出大食數字標注的時辰。
更令人震驚的是,畫中百官朝服上的織金紋樣,竟能隨光線角度變換出拜占庭馬賽克圖案。
"此畫底價十萬貫。"武大郎話音未落,粟特商人已扯下腰間鑲滿祖母綠的蹀躞帶。
暮色降臨時,二十箱白銀堆滿了翰林院的青磚地。
武大郎卻獨自策馬奔向城北破廟,懷中的青銅麵具越來越燙——午時那幅畫裡,他分明看見某個落款處藏著與唐寅《秋風紈扇圖》相似的筆觸。
在結滿蛛網的佛龕前,他撞見個蓬頭垢麵的少年。
那人正用燒焦的柳枝在牆上勾畫,殘缺的聖母像眼角竟點著顧愷之的"頰上三毫"。
少年腳邊的陶罐裡,半幅未完成的《戴金盔的男子》浸在雨水裡,倫勃朗式的光影中隱約可見吳道子的"吳帶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