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著官道,傅紅雪的黑衣被狂風掀起下擺。
薑泥第三次扯動韁繩,讓白馬與前麵的黑鬃馬並行"傅大俠,你至少告訴我蘇恒長什麼模樣?"
刀客握著韁繩的手背青筋凸起,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到武當便知。"
聲音像是從冰窟裡鑿出來的,驚飛了路旁枯樹上的寒鴉。
薑泥咬著下唇,掌心的汗浸濕了韁繩。
她忽然想起幾日前那個暴雨夜,這個瘸腿刀客踏著滿地瓦礫走進北涼王府,腰間那柄漆黑的刀還在滴血——不是敵人的血,是穿過十三道佛門金鐘罩時震裂虎口的血。
"你認識我母親嗎?"她第五次換了個問法,"或者我父親?"
傅紅雪突然勒馬,驚得白馬人立而起。
薑泥慌忙抱住馬頸,聽見刀鞘撞在鐵鐙上的脆響。
刀客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影"明日晌午到武當。"
說罷猛夾馬腹,黑鬃馬嘶鳴著竄出十丈遠……
篝火在破敗的山神廟裡跳動,傅紅雪擦拭著那柄形製古怪的刀。
薑泥盯著他手腕處滲血的布條,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的傷是接我時受的?"
刀鋒映出她忐忑的麵容,傅紅雪收刀入鞘"這是當年,白馬寺十八銅人陣。"
他忽然扯開衣襟,胸膛上交錯的新舊疤痕在火光下猙獰可怖,"這道是四年前在爛柯寺留下的。"
薑泥倒吸冷氣,手中的乾糧掉落在地。
她這才注意到刀客脖頸處有道淡金色的環狀疤痕,像是被佛珠生生勒出來的。
"為什麼?"她聲音發顫,"你與佛門有仇?"
傅紅雪往火堆裡添了根枯枝"受人之托。"
火星爆開的瞬間,薑泥看見他眼中閃過的血色——那不是火光倒影。
……
晨霧中的武當山門若隱若現,薑泥的白馬忽然駐足不前。
傅紅雪抬手示意她下馬,黑刀不知何時已出鞘三寸"跟緊。"
石階上的露水泛著青光,薑泥數到第九百七十三級時,雲霧中傳來蒼老的笑聲"小泥人兒,可還記得紫陽真人養的仙鶴?"
薑泥如遭雷擊。
記憶裡零碎的畫麵突然翻湧六歲生辰時偷喂仙鶴被啄了手指,有個青衣少年邊給她塗藥膏邊笑她貪吃
"張張爺爺?"她脫口而出,自己都嚇了一跳。
紫霄宮前,張三豐的道袍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
老人撫掌大笑時,腰間酒葫蘆叮咚作響"蘇恒那小子倒是沒說錯,你果然還記得這句"小泥人兒"。"
香爐青煙嫋嫋,薑泥捧著茶盞的手不住顫抖。
當張三豐說出"西楚丞相蘇儀"時,她手中的汝窯瓷杯突然炸裂。
"西楚曆天啟四年春,你抱著蘇恒哭鬨,非要他帶你去看上元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