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宇文虛中便遣船醫老者安排了一番,在那石洞裡待了這麼多年,身上已經臟臭得連叫花子都要退避三舍了,足足洗了兩大桶淡水,才算洗乾淨。
宇文虛中換上一身便裝,運勁抹去了胡須,如同變了個人。
原先濃密粘結的胡須下,竟是一張青壯剛毅的臉,雖然常年饑一頓飽一頓,餓得身形單薄,但此番清理出原貌,那滿分英氣確是消瘦身子掩蓋不住的。
左逢忱興許是昨晚太過虛弱,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轉。
見艙門推開,進來一位中年漢子,一時竟沒有認出來。
“怎麼了?認不出師傅了?”宇文虛中轉了個圈,笑道。
“確實沒認出來。。。徒兒自幼便隻見過師傅。。。那副模樣。”左逢忱有些不好意思道。
“哪樣?那副落魄邋遢的乞丐樣嗎?”宇文虛中哈哈大笑。
“其實爹爹從沒想過強製師傅住在那洞裡,為何師傅非要待在裡麵呢?徒兒不止一次見過爹爹囑咐夥房給師傅備一些吃食,但有時候爹爹又氣哼哼地讓夥房不許給師傅送。。。徒兒一直很奇怪,但又不敢問。”
“嗨。那些往事,說起來麻煩,都過去啦。倒不如說說,你師父原本的模樣,怎麼樣?過幾日到了崇戈,你說那路旁的婦人們,會不會側目一二?”
見師傅又輕浮起來,左逢忱不禁莞爾,笑而不語。
“乖徒兒,哭也哭了,這事就算過去了。依師傅看,無論你是皇子還是叫花子,每天一樣要三餐,一樣睡這片地方,一樣要拉屎放尿。你看為師,武功天下第一,不也一樣陪你哭鼻子?”宇文虛中指了指自己十年磨一劍的白淨麵容笑道。
左逢忱原本沉重的心情被師傅一下擊散,打起精神坐起來用起餐食。
“師傅,徒兒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乖徒兒,隻要你高高興興地振作起來,就都不是問題,有什麼問題便講。”
宇文虛中邊吃邊道。
“徒兒從來未見過親生父母,自小便隻有爹爹和哥哥疼我,如今這些身世和仇恨,徒兒也不知要如何權衡選擇,我該姓陸還是左呢?”
“傻小子,這有什麼可想的,為師且問你,那北府人殺了你親生父母,殺了你爹爹哥哥,你生不生氣?”
“何止生氣,徒兒有生之年定要為他們報仇的。”左逢忱麵色冰冷道。
“很好,那親生父母和你養父養兄,是不是都是你的親人?”宇文虛中又問。
“是,父皇母後雖未謀麵,但給了我生命,便是一輩子的親人,我爹爹哥哥自小疼我愛我,更是我的至親至愛。”
“既然都是至親至愛,你姓左還是姓陸,還重要嗎,哪個順口就叫哪個吧。”
宇文虛中打了個飽嗝道。
宇文虛中還是一副不修邊幅的粗鄙模樣,但左逢忱此刻卻解開了心結,‘姓甚名誰並不重要,心中所想便去行之為之。’
想到這,左逢忱會心一笑道“這名字從小叫慣了,還是叫徒兒左逢忱吧。”
宇文虛中眼見左逢忱心結已解,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徒兒還有一事不明。”左逢忱又道。“爹爹信中說,是師傅您廢了徒兒任督二脈,不知到底是為何?徒兒是不是再也沒法習武為他們報仇了?”
“哪有的事!不過也怪不得老左,乖徒兒有所不知,為師這門功夫天下無雙,你瞧翠島上師傅出手救你,厲不厲害?”
“厲害。”
“帥不帥氣?”
“帥。。帥氣。”左逢忱哭笑不得道。
“為師可沒有廢你任督二脈,而是要把畢生絕學傳授於你,讓我的乖徒兒也能和為師一樣帥,一樣厲害!”宇文虛中麵露得色道。
“徒兒不解,自小爹爹就經常唉聲歎氣,說徒兒的任督二脈被人廢了,這輩子沒法習武。”左逢忱麵露疑惑道。
“乖徒兒,為師這門自創功夫名為塵流決,先修衝脈,一縷遊絲氣,雖如風中燭,但行神速,身至二重!”
宇文虛中說罷,拿起地上左父的絕筆信置於手中又道“乖徒兒,瞧好了。”說罷莫運神功,隻見掌間騰起一股熱流,複又騰起一團寒氣,火寒交織間,氣流陡然變快,竟將那信件驟然碾了個粉碎。
“乖徒兒,這信你知我知便可,正巧為師替你毀了。”宇文虛中撣了撣手又道“為師自小教你的行氣口訣,可曾認真修習?”
“徒兒日夜修習,未曾輟惰。”左逢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