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緩緩行進,夜色已過,但今日不知為何,天空中陰雲密布,不見陽光。整個昆吾城一如既往的熱鬨,雖然沒了太陽,但畢竟是十日朝的正日子,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緩緩跟行在皇帝的巡遊隊後麵,浩浩蕩蕩。
“我們北府國的十日朝,是個很重要的日子。”正仁君緩緩道。
“朝的是?”正信包紮了胸前的傷口,靠在馬車一角道。
“北府居於苦寒之地,最難的便是冬季,屆時耕作斷絕,大雪封山。古往今來,到了冬日,總會凍死,餓死很多百姓。因此自先輩開始,便慢慢有了十日朝,一來是為了冬季之前擴大商業貿易,大家囤積貨物,賺夠了錢,入冬便開始蟄居。這第二,便是祭拜上天。君主在十日朝第一日,便要花車巡遊,繞城一周。寓意便是君主與每一位百姓同在,共同見證冬日到來,共同期盼暖春回歸,萬物複蘇。”
“北府國的冬日,都和那無咎峰頂一樣嗎?就沒有暖和點的地方?”正信又道。
正仁君笑了笑,回答道“要說暖和點的地方,這昆吾城便算是一個了。這片土地坐落在山腳下,西邊的冬日寒風被山穀擋住了大半,這才落了個休養生息的地方。不過這裡曆來都被蠻族占領,想我南宮氏曆代先烈,便自微末起勢,最終與這些蠻族浴血衝殺,這才為北府人博得了這稍安之地。”
“師傅曾和我介紹過四胄的,說天胄的頭領倪傲便是當年抗擊蠻族的先鋒之一,可惜淪為了穀梁初的犬牙。哎。。。”想起那為了屬下敢與天下作對的老者,雖為敵對關係,但正信心中欽佩不已。
“嗯。。倪傲老將軍的事,朕猜到一二了。雖然他歸順了太師,但與其他三胄頗為不合。倪將軍隻為報恩,平日裡穀梁初對他的天胄也算是照顧有加。隻是其他三胄是一路人,便把他視為眼中釘。倪將軍曾是我父皇的得力乾將,可惜被奸人所害。”正仁君念及往事,有些神傷“倪將軍現在。。是不是已經。。”
正信便把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想不到。。倪將軍雖從了惡人,但心中還是存了一分忠肝。朕從未見過楊先生,如今也隻能在心中默默想象那樣子了,哎。。”不知怎得,正仁君平日裡甚少露出心中所想,但此時麵對眼前的少年,卻感覺溫暖如春,那帝王心術也土崩瓦解。見了眼前這些素未謀麵的義士,一身血汙的俠客,又想起了那無咎宮中的修羅地獄,正仁君竟流下了淚來。
“額。。陛下。。我這是不是說錯了話了?你彆哭啊?”正信從沒見過皇帝流眼淚,一時間慌了。
卻見正仁君揮了揮手,低聲哭泣了片刻,才穩住心緒淡淡道“自朕登基以來,便一直活在穀梁初的陰影下,處處受控,日日絞儘腦汁蟄伏隱藏。每每見到忠肝義膽的老臣為這北府江山舍身赴死,朕這個皇帝卻隻能跟著太師吊唁一二。如今這力挽狂瀾的事,朕也隻能乖乖坐在馬車上,控製著心緒,看著你們這些義士為我北府百姓流血,傷亡,哭泣。”
眼見正仁君涕淚橫流,卻又不敢哭出聲來,生怕外麵的百姓聽到。正信心中也萌生了一股悲意,忍不住站起身,湊到了皇帝身旁,一手搭在了正仁君肩膀上“陛下,彆哭了,楊先生雖然不在了,但我們這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嗎?再說那穀梁初沒了藥引子,那不是再過幾年就老死了?俗話說得好,活的強不如活得長,你就是縱橫天下的梟雄,死的早,什麼也算不上。依我看,陛下這身體壯實,肯定比那糟老頭子活得長,到時候等他腳丫子一蹬,你把他手下那些閹人什麼的都給弄死了,不就完事了?”
正信自幼生於市井,此時眼見親兄弟這般悲傷,不知不覺間竟忘了君臣之禮。
正仁君似乎也覺出了自己失態,連忙擦了擦眼淚,笑了笑道“正信兄弟說得對,咱們年輕力壯,也未嘗不能成事呢?正仁君受教了。”說罷緩緩起身,行了一禮。
“誒誒,這可使不得啊?皇帝給我行禮,那我是不是得跪下啊?”正信連忙起身,作勢便要下跪。
正仁君一把將其托起道“那些繁文縟節無甚意義,在座的各位,是我北府國的救命恩人,萬萬跪不得。”
二人你來我往,車隊不知不覺便行到了熱鬨的地段,百姓們如同往年一樣,燃放起了鞭炮驅邪,一時間炮聲震天,煙火紛飛,震耳欲聾。
楊執星此時也被炮聲驚醒,一睜開眼,便見到了眼前的眾人,端坐的皇帝,但隻一瞬,腦中便想起了暈倒前那鐵門外的黑色身影。
“我阿爹呢???我阿爹。。。阿爹。。。”楊執星明白了一切,心中一絲僥幸也被打碎,一股絕悲之意猛烈湧出,嚎啕大哭。
正信心中大悲,忙將愛人擁入懷裡,胸中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半個合適的字眼,隻能用力將這可憐的女孩緊緊抱著,陪著一起哭泣。
車外鞭炮齊鳴,人聲震天,車內悲意綿絕,此番世間再無刑九罰一,再無十方勝境。
與此同時,昆吾城外一方秘洞門口,一人一馬飛速奔至。
“報!!”那北府兵翻身下馬,衝到洞前,跪地高聲道“報將軍!無咎宮生變,賊人闖宮救人,天胄造反!如今炎澤二胄清繳叛黨,但無咎峰峰頂高塔坍塌,裡麵的人被那叛黨和闖宮的高手救走,目前下落不明。”
洞前駐紮著近千兵卒,此時讓開一條道,駐陣的將軍正是極胄統領江祿。
“天胄造反???那無咎峰頂下麵駐紮著數千人!怎麼可能被人劫走了??”江祿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仔細想想又道“倪傲造反?那李贏真呢?我大哥呢?”
“回將軍。。天胄被全部殲滅。燕將軍受了傷,但傷勢不重。那闖宮的共計四人,各個都是絕頂高手。那無咎峰頂關著的人,似乎與這些闖宮高手裡應外合,經過了精確計算同時發難。。”
“這。。。這可如何是好。。。這麼多人都沒看住兩個藥引嗎??”江祿驚得滿頭大汗,也不知是往裡上報,還是不報。
“不光藥引。。。那高塔傾覆以後,下山的還有一名老者,當是塔裡關著的人物。。”
“啊???穀梁奪也出來了??”江祿麵色大變,再也顧不上其他,轉身便衝進了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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