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身後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我放下掃帚，轉身看去。
懷柔道長笑著走來。
我皺了皺眉，開口幾欲說話，但是卻不知道說什麼。
懷柔道長走到我身邊，笑著伸手指了指前路。
“清風道友，路還長，走就是了。”
我也無心再掃落葉，就這麼踏著布滿落葉的青石小路，和懷柔道長並肩，慢慢沿著小路走著。
“懷柔道友，那日你說千島玉葉茶香濃厚，卻性偏寒，可為何我種了一株，卻茶氣清香，不溫不寒？”
懷柔道長抬頭望天，想了一下答道
“茶乃通人性之物，種者心懷驕陽，茶便暖胃補氣，種者心灰意冷，茶便清冷解熱，清風道友所種的茶，自會隨著清風道友的性子。”
這樣嗎？我又問道
“那日我同靈苼道友在道碑之下論道，可為何靈苼道友要處處讓我？”
懷柔道長伸手接住了剛剛飄落的楓葉，笑道
“靈苼道友不曾讓你，我同靈苼道友論道之時，我也認為靈苼道友在讓我，可道法萬化，世間未曾有輸贏。贏了便是輸了，輸了便是贏了。”
我搖搖頭歎道
“可論道乃常態，非輸即贏，非贏即輸，隻要有因，必然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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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懷柔道長將手中楓葉遞給了我，我隨手接過，看著手中紅色的楓葉，楓葉飄時，風光無限。
“楓葉生於枝頭，必會歸於塵土，可歸於塵土，未必是楓葉的歸宿。”
我有些好笑。
“楓葉不歸於大地，難道會飛上天空不成？”
懷柔道長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楓樹，道
“楓葉的確隻能歸於大地，但歸於大地，並不是楓葉的歸宿，清風道友如何看？”
我一愣，我以為懷柔道長在說他自己，現在看來，懷柔道長有言外之意啊，我沉思片刻道
“楓葉飄落，若我以清風送它入青雲呢？”
懷柔道長哈哈一笑
“人力終有儘時，清風道友吹不動之時，楓葉還是會落下。”
我點點頭，確實是這樣。可是他怎麼知道我不能一直吹呢？
“懷柔道友此言在理，貧道又輸了。”
說著懷柔道長又俯身拿起一片已經腐蝕了一半的楓葉。
並未擦去上麵的泥土，舉給我看道
“楓葉終歸泥土，楓樹紮根泥土，待到又一輪春去秋來，又是這漫山紅葉。”
我抬眼看向這片楓葉林，紅的晃眼。
“又是一次輪回嗎？”
懷柔道長聞言將手中紅葉放於樹下，負手緩步而行，身形晃晃悠悠，如同喝醉了酒。
漸漸的，落後於我。
我並未回頭，隻是繼續漫步在這片紅葉的世界。
“人生於天地，死後終歸於天地。但是誰說？在遙遠的未來，不會再有懷柔之名？”
一片楓葉晃晃悠悠的落下，正好飄在我的眼前，腳步未停，楓葉輕輕碰了我的臉一下，隨後落於掌中。
我頓住，似乎這片楓葉有著莫大的阻力，將我阻於此處。
“懷柔道友”
若是千百年後，你我再相見，我便贈予你一片紅葉。
將掌中的紅葉揣進衣服裡麵。
接著我便學著懷柔道長的樣子，負著手，晃晃悠悠的走。
“隻是漫天紅葉裡，再無懷柔道長”
身前身後
隻剩紅葉飄零
從此青山道界內，少了一位懷柔道長。
不過似乎並未有什麼變化。
十萬道士，無一閉關。
儘皆下山，前往昨日出現的絕望深淵，我也不例外。
當最後一位道士踏出青山道界之後，青山道界便緩緩關閉。
此去
不回。
（致敬上世紀道士下山，抗擊日寇，全國道觀十去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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