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在同一屋簷下長大,莫謙和莫識的關係卻在父母去世後才逐漸親近起來。
可莫謙是在弟弟出世時唯一欣喜的人,六七歲的兒童也曾扒著搖籃邊緣,去握嬰孩小小的手,咯咯笑著發誓要永遠保護弟弟。
自從哥哥上小學,到了能夠承受壓力的年齡,借著精英教育的名頭塞來的課程學業,擠占他生活的每個角落,榨乾他的精力。
父母變態的控製讓他無暇也不敢親近弟弟,怕因自己貪玩,連累渴求親情的無辜稚子挨罵受罰。
莫謙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被查出自閉症的莫識則成為他可有可無的陪襯,成為一個無人在意的影子。
因血脈相連天然建立起的親密,被鑄造這段血脈的父母割斷。
有些東西壞了便不易再縫補,即使十幾年後他們又成為了親人,但總有幾道碎裂痕跡擋在中間,不可跨越的鴻溝隔閡。
“彆緊張,我隻是想和你談談心。”見莫識沒有答話,莫謙在唇角勾起極淺的笑,儘力溫和,推去一盞茶,“我們好久沒麵對麵聊天了。”
兄弟倆樣貌並不像——年長的隨了父親,年少些的則像母親——神態倒彆無二致,兩張沒什麼明顯表情波動的臉相對,空氣沒緣由地愁悶凝滯了。
莫識盯他看幾秒,低垂眼眸,端杯抿口茶。
清碧茶湯裡,茉莉花飄雪似浮沉,上好的明前龍井摻著雅致花香,婷婷嫋嫋的清苦回甘,是莫識最喜歡的茶。
“剛確定關係。”向親人坦白戀愛狀況格外羞恥,莫識語氣平淡無奇,耳根偏偷偷紅透,“我還…挺喜歡他的。”
“可不是,你十八歲那時候,剛和他成了朋友就整天一口一個"安安",這輩子都得栽路其安身上。”莫謙說這話有些陰陽怪氣的意思。
他真傻,真的,光知道莫識當時有了空就抱著個筆記本看,沒想到那筆記本上全是兩人給對方寫的詩。
這和情詩有什麼區彆!他和清菡談戀愛時也是這麼做的,早該料到路其安這小子對他可憐無辜的弟弟居心叵測!
莫識看出了哥哥的咬牙切齒,頗覺不解“他當時才十四歲,我們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無非是出於同樣的愛好,走得親近了些,不知怎的被人傳到莫謙耳中,經過家長式層層想象,被扭曲成了彆有用心的模樣。
但莫謙無意中提起的稱呼很有意思。莫識先前從哥哥口中得知了詩作的主人,卻沒了解更多他們初次相識時共處的細節。
可惜他不記得了,美好的回憶和苦痛一起被抹殺在記憶的海中。
安安。
孩子氣,像幼童會有的小名,發音很俏皮,除卻親昵還帶有童真的意味。
“哥,再和我說些以前發生的事情吧。”莫識想弄明白他們曾經有多親昵,才能將這個稱呼脫口而出。
莫謙愣了愣,很快笑起來“好,誰讓你喜歡他呢。”
數年前,乘他車從他弟弟家離開的少年,曾示威似發表了一番占有言論,兜兜轉轉竟然成了真。
不甘心是有的,但他更希望弟弟能夠幸福。
談話進入平穩的階段,莫謙才不再擔心自己情緒激動時會說出傷人的話,放心讓妻兒走進屋內參與聊天。
同為知情人的越清菡心思更細膩,將她所知的情況娓娓道來,其中摻著丈夫的插嘴,青梅竹馬的夫妻倆默契極佳,相視一笑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能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