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顫抖,全身每個細胞都在抗拒,想阻止發聲。
莫識隻好不斷勸說自己。
不行的,怎麼能這麼任性,隻因為自己不情願就毀了彆人的一生。路其安是天之驕子,理應有光輝燦爛的未來。
哪像他,被困在過去,蛛網纏了滿身,剪不斷理還亂的不僅是愁,還有恨。
“哥哥是認真的嗎。這是商量還是命令?”路其安繼續嘗試給人喂蘋果,依舊失敗,聞言他挑了下眉,沒有直接回答。
莫識堅持拒絕,恢複一言不發,偷偷地想其實都不是,是撒謊說了違心話。
剩餘的蘋果全部放下,路其安撩開礙事的發縷,在人唇角輕輕一吻,眼眸彎彎,笑得好甜“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莫識沒打算隻用一句話就說服他,耐著性子說明情況,毫不顧忌地戳自己傷處“精神疾病不是開玩笑的,路其安,我會傷害你。趕緊走吧。”
或許是服用過的藥物太多,產生了些抗藥性,藥效減退的速度極快,他開始頭疼,抬起沒紮針的那隻手,支著額頭蹙眉。
不能讓路其安再待下去了。
“哥哥,剛剛才說過的,我要守著你。”路其安成竹在胸,態度自在隨和,笑容半點沒變,燦如朝陽,“直到治愈,我都不會離開。”
治愈……
難道還要堅持治療嗎?
上一次長期住院經曆的治療過程曆曆在目,莫識神色乍變,呼吸促急,周圍情景忽然扭曲變形成光怪陸離的模樣,他還強撐著維持理性,知道這是幻覺。
用藥也沒用,為什麼還得治,他的命哪有這麼重要。
一遍遍電擊,強行剝離記憶裡痛苦的部分,卻沒有割斷經脈血管,連帶著剜去健康的、活著的骨肉。
再包起傷口,等到止血,心臟上就出現一個缺口。
還有不斷嘗試的各種新藥,效果各儘相同,副作用大同小異。徹夜失眠亢奮到心跳過快,或是昏沉沉怎麼都睡不醒,兩種狀態交替,還有最常見的嘔吐反胃。
短短一個月,原本健康的青年迅速消瘦到脫了相,之後用大半年時間休養仍沒養回來。
就像假使真的能把殘缺的靈魂慢慢拚湊,修補完整,那些痕跡也不會消除,將永遠烙刻在生命中。
耳畔回響著猖獗的咒罵,莫識好久沒聽到熟悉的低語聲了,是幻覺,全部是幻覺。
他儘了很大努力才確定自己的決定不是受幻聽影響,情緒激動導致說話帶些哽咽“我不治了,滾開。”
這是他能說出最重的話。
“好,我們明天就辦出院。”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路其安固定住在輸液的那隻手預防滾針,語氣是軟的,“醫生說狀況不是很嚴重,居家也沒關係。”
“路其安!”莫識低聲吼他,夾雜隱忍怒意,眼眶燒得泛紅,眸底不複清明,細細血絲彰告著疲憊。
病症複發,確實不比先前激烈,潛意識裡早有點隱隱約約的心理準備,記憶刺激隻是一柄不穿骨的刀。
但他受夠了,已沒有求生的欲望,隻要戀人說句放棄,他就能安心地尋死。
視線相對,路其安善於察言觀色,能輕易讀得出不一樣的內容,莫識看似在凶,實際上隻是想懇求他放手。
像伸出了藏在肉墊裡尖爪的貓,弓起脊背氣勢洶洶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