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會,哥哥你都不知道——”路其安鼓了鼓臉頰,蹭著人指腹,有意拖長尾音,黏糊糊像在賣嗲,“我第一次見你,還以為是天神下凡,連哭都忘了。”
莫識捏住他喋喋不休撩情的嘴,把人捏成了隻氣鼓鼓的鴨子。
儘管身體出於自我保護本能忘卻的記憶在漸漸複蘇,但畢竟時間久遠,有些事記得不大清楚。
現在想想,他和路其安初次見麵時,距那孩子逝世才一年多。親人離世、隊友霸淩、前途未卜,驚覺原來當時的路其安是為了這些事情緒低落。
莫識努力地回憶,走馬觀花一樣迅速倒退回溯,在腦海深處翻出最初景象。
初夏六月的天早早熱了起來,榕樹上傳來聒噪蟬鳴,一聲迭一聲的響,囂張跋扈地折磨著鼓膜,吵得人心煩意亂。
莫識剛在老前輩那兒上完課,單肩挎著背包,本想從平日走慣了的路線離開,但拿出手機看了眼,發現是正午時分,公司員工們大多在食堂用餐。
要走先前的路就會經過食堂門口,人太多了,很鬨騰,好麻煩。
他非常討厭見到陌生人。
步伐停下,莫識向反方向走去,準備稍繞點路,從其他出口離開,順便撥通了家裡司機的電話交代地點。
話說到一半,忽而停下聲音也停下腳步,定定地立在走廊上,側耳聆聽。
他好像聽到了哭聲,壓抑得極輕,斷斷續續哽咽。
在寂靜到落針可聞的地方顯得有些…
毛骨悚然。
莫識記起近來公司流傳的鬼怪故事,頓時來了興致。那時他十八歲,對不同尋常的事情總還有好奇心,徑直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去,想看個究竟。
手裡仍舉著手機,任憑聽不清聲響的司機緊張焦急地連連發問“小少爺,您在聽嗎?喂,喂?”
有點吵。莫識挪挪手指蓋住收音孔,放輕動作推開麵前虛掩著的門。
練習室內空蕩蕩,明媚和煦的陽光自落地窗潑灑而入,滿地燦金。其他練習生全部離開去了公司食堂,隻剩一少年抱著膝蓋藏在牆角陰暗處,將臉藏在臂彎裡,肩脊小幅度地起伏顫動。
莫識很自然地上前,謹慎地先摸了摸少年裸露的手臂。
有體溫,原來是人啊。
沒意思。
他社交欲望極低,當即收了手想走。無端挨摸的少年卻正在莫識起身前一秒抬臉,用力抓緊剛抽離的手,宛若溺水的人攀住浮木,借著那點助力才能呼吸。
按莫識的性子,他會利落甩開少年的手,然後加快速度逃走,免得招惹麻煩。莫識的確想這樣做,然而動作到一半中斷。
壞了,這家夥長得好漂亮,像有磁力般緊緊吸著他的視線。
完全是硬控。
路其安發育期比較遲,那時身高還矮了莫識一截,又是呈自衛姿態蜷縮身軀,占的不過是小小一隅角落,看上去可憐而脆弱。
眼眶通紅,濃黑瞳眸覆著閃爍淚光,水汪汪地仰視闖入者,仿佛快要忍不住哭出來,臉頰倒乾乾淨淨沒沾淚痕。
“…你是練習生?”莫識發現拽不出自己的手,無奈蹲下身,本能地怕嚇著人,輕聲細語開始對話,“能放開我嗎。”
頭腦發懵,路其安呆愣地盯著人看,好半晌方點頭,不知是應了什麼,手上力道半點沒收斂。
莫識背對著窗,渾然不知陽光從背後為他披上層純粹的光輝,色調暖洋洋像焦糖,麵容清俊若高山白雪,低身靠近時空氣浮動,帶來淺淡乾淨的木質香。
陌生人為什麼會來這,難道是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