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皇後娘娘為此次端午宮宴親至尚膳監查看筵席酒菜配置,又至司設監庫內挑選宴飲一應陳設用具,意外就在此時發生了,一個擺有厚重器具的架子突然倒下,砸傷了皇後娘娘,後經太醫診斷,腰部、腳踝踝骨都有不同程度受傷。
蕭月卿才進了棲梧宮正殿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不由心中一凜,快步走進皇後寢殿,就見弟弟一臉擔憂的握著母後的手。謝書意腳上纏了厚厚紗布,被一個攢花軟枕支著,想到還有看不見的腰傷,蕭月卿不禁紅了眼圈兒。
恰好此時泓衍帝也到了,看了母子三人這副模樣,心中也有幾絲不落忍,“汪昱,去查,皇後是怎麼出的事?反了天了,在宮裡還要鬨出人命不成?!”
謝書意當即勸到,“陛下息怒,已經查清楚了,那木架年久失修,朽了腿重心不穩才倒的。萬望陛下莫要牽連無辜之人,臣妾已做主司設監上下罰俸三月以儆效尤。”
泓衍帝拍了拍她的手道,“書意,你就是太善良。”
謝書意皺眉露出一絲荏弱笑意,“臣妾位在中宮,自當垂範後宮,大度寬容。還請陛下不要因此生氣,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泓衍帝看向謝書意,覺得此刻的她溫婉動人,又帶了幾分楚楚可憐,令他不由想起年輕時兩人也曾如膠似漆過一段時間。
謝書意隻做不覺,繼續說道,“陛下恕罪,臣妾如今這身子,想要繼續操持宮宴怕是不能,還得勞煩貴妃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且好好將養身子,旁的就不必操心了。”
泓衍帝走後,一應的賞賜補品流水似的進了棲梧宮。
謝書意見一雙兒女紅著眼睛的模樣,不禁笑了,伸手招了姐弟倆上前,一陣耳語。
蕭承昭睜大眼睛低聲道,“母後此話當真?”
“母後自是不會拿自己身子做筏子,隻是這做戲要做全套,刻意弄了一些傷在看得見的地方罷了。”
蕭月卿姐弟倆也一連幾日都往棲梧宮去“侍疾”,滿宮皆歎公主與太子仁孝。
文華殿,泓衍帝擱了一本奏折,似是不經意問道,“從上次護國寺禮佛,到這次皇後受傷,說來也是怪了,怎麼回回的事都是衝著中宮一脈去的?”
汪昱多年來在他身邊伺候,深得聖心,自然是個人精,隻道,“陛下心裡明鏡似的,何苦為難老奴這蠢笨腦子。”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心裡可清楚著。
“哼,你個老東西越發滑頭了。”泓衍帝抬眼不經意掃到侍立在門邊的崔闌,“崔闌,你來說。”
崔闌進前幾步,躬身道,“回稟陛下,奴婢以為,任憑他是誰,翻出什麼花樣,隻要不影響陛下手中的權柄,那便無甚要緊。”
“你倒是個敢說的,怕就怕雛鷹羽翼漸豐,等不及要飛了。”泓衍帝捋了捋胡須,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狠厲。
“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若真有那起子拎不清的,殺了便是。”崔闌一張冷白深邃的麵孔,眼睛不帶眨的低聲吐出這話,帶了幾分森然冷意。
連一旁的汪昱都不錯眼的瞧他,這小子,往日沒瞧出來,倒是個心狠的。
泓衍帝心中有了計較,沉默半晌,“你下去吧。”
“是。”崔闌退到門邊,又恢複了那副垂首肅立的模樣。
不多時便到了換班的時辰,自有其他殿前執事太監來換了他下去。出了文華殿,一路向休息的直房去,麵上不顯,心情卻頗好。
薛貴妃得知皇後受傷一事,雖覺得有些蹊蹺,這受傷的時間就那麼剛剛好,但皇帝金口玉言,已命她全權操持宮宴,她也無法推脫。與自己心腹商議一番,皇後受傷既已不能出席筵席,那姐弟倆必是推脫不了的,屆時沒了皇後護著,叫底下人行事務必一擊即中,定要叫他倆吃足了苦頭,最好失了聖心,再也爬不起來才好,到時自己的兩位皇兒也就有了合適的機會。
銅鏡裡,看著芸珠不時抹些桂花香露在她發梢,低眉順眼給她梳頭的樣子,不禁歎道,“瞧你這小模樣兒,陛下見了必然會喜歡的,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芸珠依舊垂頭精心侍弄著貴妃娘娘的滿頭青絲,燭火裡有些看不清神色,“娘娘大恩大德,芸珠沒齒難忘,來日必定百倍千倍報答娘娘大恩。”
“嗯,本宮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對了,雪嬋呢?這幾日怎麼不常見她在跟前伺候?”
“娘娘不必擔憂,前幾日染了風寒,奴婢到太醫署給她拿過藥了,怕過了病氣給娘娘,這才由奴婢伺候得多了些。”你還不知道你精心培養的金絲雀已經要另擇高枝了吧?還要多虧了我日日在你麵前替她周全。
“好了,本宮也乏了,收拾好便安置吧。”薛貴妃打了個哈欠,攏了攏寢衣站起來。
“娘娘慢些,床奴婢已經鋪好了。”芸珠扶她上榻,放下兩邊床帳,燃了安神香,才退了出去。
此時,“染了風寒”的雪嬋已精心打扮過,到武英殿給大皇子蕭承鉞送蓮葉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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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參見大皇子,貴妃娘娘念及大皇子勞累,命奴婢送了蓮葉羹來,清心明目,是再好不過的。”雪嬋福身盈盈一禮。
“多謝母妃。”都說燈下看美人,蕭承鉞此前也注意到了母妃身邊的這婢女,每每去扶瑤宮遇上了,都有意無意對他眉目傳情,並另一個叫芸珠的,當真好顏色。
今晚雪嬋一襲嬌粉色宮裙,身段玲瓏有致,杏眼含春帶幾分水色,早已通了人事的蕭承鉞一時覺得周身有些燥熱。他知道這是母妃給父皇準備的女人,雖不能做什麼,但拉拉小手、摸摸小腰還是可以的。
蕭月卿這些日子每每同蕭承昭在皇後的棲梧宮呆到用過晚膳,暮色四合才回。
今天剛進了長月殿的門,畫竹就上前稟告,“殿下回來了,今日傍晚崔內官來送還上次的食盒,說是帶了東西給殿下,請殿下親啟,奴婢給放在東次間的書案上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蕭月卿在書案後坐定,慢慢打開食盒,一朵淡黃色月季映入眼簾,花型飽滿,花瓣重重疊疊,不同於彆的月季馥鬱香甜的味道,帶著股清淺茶香,她知道這是宮裡花房培育出的新品“月華”,據說金貴得緊,闔宮上下也不過兩三株。
打開月季壓著的紙條,崔闌細細說了今日在文華殿泓衍帝與他的對話,看來這一世因為自己的重生到來,還是改變了許多事的,既然父皇不喜歡皇子們對他的龍椅有過多的覬覦之心,那昭兒隻需要繼續韜光養晦就好。
最後一段寫道,“殿下安好,今日下值路過花房,聞此花名叫“月華”,深覺與殿下相配,奈何花奴看得緊,後折返摘得,以供殿下賞玩。”
蕭月卿頗有些哭笑不得,那花房與文華殿宦官直房完全在兩個方向,再看這摘花的手法,真是一言難儘。
前世的她與崔闌,是為了廢太子還朝不得不委身於宦官權臣的長公主,是權勢滔天卻身體殘缺的“九千歲”,兩個人總是互相較著勁,試圖維持那可笑的自尊。
送花,亦是不曾有過的事。
公主私庫。
倚梅忍不住和畫竹嘀咕,“不是我說,這崔內官的摘花手法也忒刁鑽了些,什麼樣的瓶子能插得了這花?”說著還把那估摸也就三寸莖杆的月季拿起來比了比。
“快找吧,總能找到合適的。”畫竹舉著燭台一個個陳列架子看過去。
月色如水,透過窗欞灑在窗邊的小幾上,一個廣口圓肚的天青色官窯筆洗托著那朵碩大“月華”,倒也算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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