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英幾人抬頭,就見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公子倚在窗邊,手裡搖著折扇,眉眼靈動,顧盼生輝。
咱們大人,這是被當街調戲了?
崔闌拈著那朵山茶,舉到鼻間,做了個似嗅非嗅的動作,像是在聞花香,其實更像低頭輕吻花朵,淡粉色的嬌嫩欲滴的花朵。
蕭月卿騰的紅了耳根,隻覺心怦怦跳得駭人,“嘭”的一聲放下了和合窗,隔絕了那炙熱燙人的視線。
哦,小公子好像生氣了。
崔闌將那朵山茶小心放進胸前揣好,嘴角含笑,當先揚鞭打馬而過,將熙攘的人群拋於身後。
這是殿下送他的花兒。
蕭月卿又在雅間坐了一會兒,喝了盞茶,待臉上的熱意消散得差不多了,才往鋪子裡去了。
張旭前幾日已將京裡各個鋪子的賬盤過一道,京郊幾處莊子的收成也已登記造冊,清點入庫。梆州那邊糧鋪、糧庫的賬冊也都送來了,總賬已複核清楚,這一年林林總總的進賬銀兩,他自是有數的,隻待一會兒呈上賬冊,再稟告給蕭月卿就行。
這會子就是領著蕭月卿這個正經“東家”往各個鋪子上都轉一轉,見見人。平日裡鋪子都是張旭總管,若是管事夥計有事,也都是報到張旭這裡的,今日聽張旭這個總管一介紹,好多人才知道,自己竟是在公主名下的鋪子裡做事。
為著出宮方便,蕭月卿今日是作男裝打扮。每到一處鋪子,都由張旭介紹個大概,而後蕭月卿也會問鋪子裡的夥計,可有短缺過他們工錢,有沒有其他苛待之處,又問張旭年下旬休如何安排,大家的賞錢如何分發,眾人可有異議。
眾管事夥計原來這就是公主啊,也不是真的就如傳說中那般高高在上嘛,還是很平易近人的,還有就是公主真好看呐。聽說太子是公主的親弟弟,那是不是也同公主一樣呢?眾人心裡作何感想,蕭月卿自是不知的。
轉完所有的鋪子,蕭月卿同張旭回了頌雅閣。
兩人商議一番,決定名下所有的鋪子,除頌雅閣外,其他的都旬休十日,待臘月二十八午後放了賞錢,鋪子裡收拾打掃乾淨後,便閉鋪讓眾人回家過年。
因著頌雅閣是賣衣飾頭麵的,最近張旭又從一家老字號手裡收購了方子,新增了口脂、胭脂、香膏、香露一類的,也頗受歡迎。年下走親訪友,必然是要買些做節禮人情的,又或者家裡富足些的,大年下的也有餘錢買些喜歡的物件兒,想必屆時生意不會差。加之張旭現下也沒有彆的去處,一直是住在頌雅閣後頭的院子裡,還有從人牙子手裡買來的一對兄弟,叫忍冬、半夏的。於是張旭同蕭月卿合計,索性不如除開除夕這日,年下其餘日子都照常開門做生意。
頌雅閣後頭是一處兩進的院子,後院平日也做庫房之用,堆放一些寶石皮料布料之類的,張旭同忍冬半夏兩兄弟也住在後院。前院則是平日給鋪子裡做飯的田嬸,加工首飾頭麵的師傅,給客人量體裁衣的女工在使用。
蕭月卿一聽也覺著不錯,當即拍板定下就這麼辦。又叫張旭從賬上支了銀子,去南樓定好席麵酒菜,讓除夕當日送來,好與他們三人吃喝,賞錢便按三倍來算,再額外一人做一身冬衣。
張旭笑得見牙不見眼,又替忍冬半夏兄弟二人一同謝過。
向雲抱劍木著臉杵在一旁,就真沒見過這麼愛錢的書生,還有沒有點兒書生樣子了?
張旭又向蕭月卿稟告了盤賬的數目,蕭月卿雖然心中有數,但親耳聽到這一年的進賬如此可觀時,還是有些高興的,手中有銀子才好辦事不是。說句不合規矩的,如今手裡的銀錢,完全可以養私兵了。
待說到京郊莊子上的收成時,蕭月卿讓張旭把糧食通通留下,米麵都碾磨收拾好了,存在莊子上的庫房裡,各類菜乾肉乾也都封好存好,指不定今冬什麼時候就要用上。
從收成來看,莊子上的人也還算勤懇,那就不用考慮換人了。勞碌一年,自是不會虧了他們,讓張旭安排著也在銀錢上做些賞賜,叫大家過個好年。
等鋪子莊子上的大小事宜都安排妥當了,外麵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蕭月卿深感治家不易。
向雲過來稟告說回宮的馬車已經備好,蕭月卿起身同張旭等人告彆,讓他們好好過年。
出了頌雅閣的門,就有細碎的雪粒落下來。蕭月卿看到街上不遠處還有熱氣騰騰的餛飩攤子,三三兩兩的人坐在油布棚子下麵吃餛飩。
馬車搖搖晃晃往前走,蕭月卿想,要是百姓能一直過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忽然感覺車廂外頭有馬蹄聲,蕭月卿打起車窗簾子一看,崔闌這廝就在外邊兒,騎在馬背上,肩上頭上都落了雪。
蕭月卿問,“怎的來了?差事辦完了?”
“想叫殿下嘗嘗剛出鍋的鬆子糖。”崔闌從懷裡掏出個不大的油紙包遞給公主殿下。
蕭月卿接過來,隔著油紙包還有淡淡的餘溫透出來,鬆子糖是琥珀色的,糖衣外殼裹著細碎鬆仁,一粒粒小巧溜圓的樣子,撚起一粒放在嘴裡,甜絲絲的。
“殿下可喜歡?”
“確實不錯,你在哪兒買的?”
“東市那邊的一對老夫婦炒的,微臣正巧路過,聽見買了的人說不錯,就想給殿下也嘗嘗。”
“擦擦吧,肩上頭上落了這許多的雪。”蕭月卿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他。
“謝殿下。”崔闌接過帕子,卻並未用來撣雪,而是揣進了懷裡,同白日那朵茶花放在一處。
“給你帕子,為何不用?”
崔闌用手隨意撣了撣肩頭的雪,“殿下的帕子,怎能用來撣雪?”
蕭月卿下意識想問,那該作何用處?但她直覺這個問題問出來,指不定這廝嘴裡吐出什麼她不想聽的話來,隻得道,“那還給本宮便是。”
“殿下賞了微臣的東西,怎好又要回去?”怕再說下去公主殿下生氣,崔闌替她放下車窗簾子,“雪天寒氣重,殿下仔細吹了冷風頭疼。還請殿下容許微臣再送您一段。”
離宮門還有一段路程時,蕭月卿打起車窗簾子朝外看,崔闌已經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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