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
甜辛隻剩一個腦袋,脖子以下的身體被無數黑色血管貫穿和重組,它已經變成沼澤之王消化係統的一部分。
她拉住白澤的手,並非她的手,是她僅剩的一點血肉和骨頭融合了無數蠕動的黑色血管和黑色寄生蠕蟲混合而成的東西。
“我還有……現在麼?”
甜辛的話像是海浪,瞬間將白澤衝進了回憶之海。
初二,盛夏傍晚。
老爺子的鄰居家在辦葬禮,死的是喜叔。
喜叔一生苦命,小時候父母就走了,長大後好不容易成家,女兒不到三歲,老婆又查出胃癌,喜叔為了給老婆治病到處借錢,最後人還是走了。
喜叔早起貪黑,一邊還債一邊把女兒拉扯大。
好不容易還完債了,女兒也要上初中了。
鄰居見麵了都說,老喜你總算熬出頭了,之後都是好日子了。喜叔樂嗬嗬地笑,說全靠大家的幫襯。
次日一早,喜叔騎摩托車去縣城進貨,路上霧大,跟一輛三輪車撞上,救護車還沒到就咽了氣。
此事一出,鄰居們紛紛感慨,這就是命。
白澤自從跟著老爺子後,每天都會見到喜叔和他女兒,一想到喜叔就這麼走了,他的女兒從此成了孤兒,他就特彆難過。
白澤被父母拋下,可他還有哥哥和老爺子,但喜叔的女兒從此孤苦伶仃,身後再無一人。
“哥,人真的有命麼?”白澤坐在門口,看著鑼鼓喧囂的葬禮棚子,懨懨地問。
“有的。”哥坐在白澤身旁,聲音沉穩得不像是少年。
“那你說,命到底是無常的,還是一開始就定好的?”白澤又問。
“對我們來說是無常的,對上天來說是定好的。”哥哥回答。
“我不懂。”
“命運,像迷宮。”
“迷宮?”
“嗯,迷宮裡存在各種各樣的路,這些路一早就有了,但走迷宮的人卻什麼都看不見。”
“好沒勁啊,那一個人還能做什麼呢,做什麼都沒用。”
“還可以選擇。”
“選擇?”
“命運已定,選擇長存。”
“不懂。”
“阿澤,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永遠有選擇。”
……
“甜辛,彆怕。”
白澤握緊刀,說著自己也不確信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永遠有選擇。”
“選擇……麼……”
甜辛還想說什麼,卻已經說不出來。
她不再悲傷,努力笑了笑。
兩秒後,她的笑容凝固,血紅的雙眼漸漸暈開,她仿佛看到大學操場上的夕陽,看到了她的愛人,她的孩子,她的未來。
“噗!”
白澤的匕首刺進甜辛的眼窩,她眼中的夕陽溢出,染紅了白澤蒼白的臉。
“簌簌簌——”
十幾根黑色筋脈從甜辛的七竅中衝出,將她的腦袋撐破,仿佛敲碎一個熟透的西瓜,接著,它們迅速縮回到黑暗之中。
甜辛沒有了。
失去“救命稻草”,白澤再次被黑色塊狀裹挾和侵蝕,朝著黑色肉壁流去。
白澤幾乎預見了自己的結局,無數根黑色血管紮入他的身體,將他死死束縛在黑色肉壁上,數不清的黑色寄生蟲鑽進他的胸腔,將他一點點掏空,最終他將變成這裡的一部分。
白澤看了一眼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