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乾燥溫和的秋風從兩麵牆裡微開的落地窗裡吹了進來,好歹讓身上冷汗熱汗交替冒出的林承潛有了一絲踏實感。
他望著眼前這個坐在他對麵沙發上的富貴女婿,剛見麵之際隻是折服於對方矜貴氣質的他第一次認真打量起對方,麵容白淨,五官端正立體且英俊,眉眼間不見顯貴人士慣有的傲氣,倒是有著超出年齡許多的穩重,以及顯貴人士身上很少兼容的謙卑克己,偏三言兩語間又能看出其殺伐果斷的處事風格。
這次見麵,與其說林承潛見識了自己社交圈裡沒接觸過的頂豪人士,不如說他見識到了男人堆裡的一個新物種。
自己也是從年輕創業者一路走來,捫心自問,林承潛得承認,他在女婿這個年紀的時候,雖然財力不及女婿,但事業上的成功和由巨額財富帶來的優越感,讓他變得浮躁狂妄且貪圖享受,遠沒有女婿來得沉穩智慧,心性堅定。
曾經,他和妻子倒是也培養出了一個品格優秀的繼承人,然而天不垂憐
思及英年早逝的兒子,林承潛驟然醒神,從紀徐清恭敬的語氣中品出了對方未宣之於口的意圖,誠然對方這般恭敬是為了讓告誡他的一些話聽起來不是那麼地大逆不道,給他保留幾分長輩的顏麵,但對方未必不是沒所求。
既然對方的和顏悅色是建立在他是林珎的父親上,能對他有所求的事,估計是和女兒林珎有關。
女兒不願意主動開口談及的話題,林承潛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隻能是和他早逝兒子的死因。
果然就聽到說完一番警告後,紀徐清轉了相對謙遜的語氣問他“爸,我想知道珎珎哥哥出事的背後是否有彆的隱情。”
關於林珎從前的往事,紀徐清知道的並不十分清楚,隻知道她父母離異,她在兩個家庭裡都成為了外人,生活的頗為艱難。
四年前,她的父母對她遭遇的困境愛莫能助,他猜一方麵是因為實力比不上背後針對她的人,另一方麵是因為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擁有了新的後代,對原有家庭的女兒無心看顧。
說冷血無情算不上,但親情淡漠是一定的,所以他能理解,為什麼四年前林珎跟他簽協議以後,不願意對她的家人公開已婚的事實。
他不理解的是,一向有主見的妻子不僅沒有和這倆個家庭做切割,甚至還會每年固定彙錢給自己的父母,她每年的年度賬單上,支出金額最大的兩筆,是支付給父母的贍養費。
紀徐清著實好奇,是什麼原因讓林珎這般無怨無悔,顯然這不是簡單的孝順兩個字能夠概括。
尤其那天半夜接到她母親的電話,她的母親在電話裡得知她結婚後說的是「她哥死了,她倒是還有福氣能結婚開始新生活。」
留在警察局的檔案固然解答他的部分疑惑,但他還是想要從親曆者身上聽一聽更為真實的版本。
聽了問話的林承潛意外地沉默下來。
商海浮沉多年,林承潛自認自己早就被錢財馴化成趨炎附勢之輩,迫於權勢者的威嚴,即便這個權勢者是自己的女婿,是自己的小輩,他也會習慣性地順從。
在富貴女婿上一刻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在他確認自己得罪不起這位富貴女婿,打算聽從對方的警告反省自己對於女兒的態度;在他明知抱緊富貴女婿的大腿會讓自己之後的生意更旺盛發達他居然會猶豫要不要滿足對方關於他兒子的好奇?!
林承潛抬頭望了眼吊著奢華水晶燈的天花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早逝兒子的死因原來是自己身上僅存的唯一不能觸及的逆鱗。
“我這個兒子啊~”他歎道,說著又自嘲地笑了笑,一直掛在臉上或多或少的諂媚完全消失不見,有的隻是一個父親對失去令自己驕傲的繼承人的痛苦和隱忍。
每每想起那張青春張揚的笑臉,總會和妻子瘋狂的哭喊辱罵以及女兒崩潰茫然的臉混在一起出現,他隻能刻意逼自己去忘記。
喪子之痛帶來的後遺症之一,就是他索性當作沒有林珎這個女兒。
久違的錐心之痛襲來,林承潛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穩了穩心神,把目光從牆上掛著的照片裡轉而看向對麵的女婿,緩緩說道“徐清,不管四年前珎珎是因為什麼跟你結婚,我看得出來,你對珎珎是用了心的。”
“你很好。”林承潛誇獎道,第一次露出了作為長輩對晚輩的和藹笑容,那裡麵沒有諂媚奉承,隻有寬容欣賞,“我的阿行還在的話,知道你是他的妹婿,估計對你也挑不出毛病。”
“不過也很難說。”林承潛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臉上的表情驕傲中又夾雜著痛心,“阿行對他這個妹妹亦兄亦父,很多時候比我還要緊張,就算珎珎對你滿意,要過到阿行這關,留給你的考驗也絕對不少。”
話講到這裡,林承潛已經紅了眼眶。
花天酒地的生活將他曾經英俊瀟灑的一張臉喂得發腮又凡俗,此時這張臉上難得露出了氣節錚錚“人已經不在了,為什麼不在的原因也沒什麼好講。”
紀徐清微訝,他想過嶽父可能會因為事件中涉及到自家女兒的清白所以不便明說,沒想到會完全拒絕回答,尤其還是在他幾次表示對林珎的愛重後。
仔細一想嶽父身上的反差,倒是也不奇怪,要真是虛榮冷血的家庭,也養不出林珎這樣的女兒。
林承潛說完,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茶多酚平複了他難得的煽情情緒,也讓他品出一番後怕來。
他剛才居然拒絕了富貴女婿的問題?
該要的幫忙已經要到,在女婿迫人的氣勢下,林承潛也不願意多待,站起身主動告辭,語氣中再度有了討好“徐清,你邱叔他們估計憋壞了,兩個人也不好組局打牌,我先下去陪他們玩玩。”
紀徐清沒攔著,臉上也不見被拒絕後的惱怒,平靜地站起身送客“我就不送了,爸。”
關門聲響起,書房裡剩下紀徐清一個人,隻見他一開始還在房間裡不疾不徐地單手插褲兜踱著步,沒走兩圈,他在書櫃麵前停下腳步,拿出手機給餘優打去了電話“餘優,關於珎珎哥哥的死因,我要警察局裡沒有的資料。另外,你再查一下珎珎的繼父,我要知道除了賭,他還有沒有做過其它不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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