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裡,令人窒息的沉默已經持續了好一會兒。
薑易沉默,不僅是因為他無話可辯,更是受了羅婷珊一番話的衝擊,他不禁懷疑,如果林知一真的無辜,如果當初他沒有隱瞞這一段,是不是就能知道好友的死,究竟有沒有其它原因?
羅婷珊氣惱薑易,同樣氣惱自己,越想越氣,眼淚都差點忍不住流下來。
她眼睛一閉,再次睜開後,把氣撒在了薑易身上,氣勢洶洶地罵道“你把林珎害得還不夠慘麼?肚子裡有什麼話都給我吐乾淨了。不然我要你死。操!!!”
林珎伸手拉住因為激動而一直站著的羅婷珊的手,太陽正當空的午後,兩個人的手卻都帶著涼氣,握在一起,才稍稍有些暖意。
那一絲暖意穿過回憶的沼澤,將兩個有著不同痛苦的人拽出深淵,經由時間的神奇魔力,十年前麵對哥哥冰冷屍身悲痛欲絕的林珎和在林行一墓碑前失聲痛哭的羅婷珊在這一刻產生了一種獨特的羈絆和共鳴。
兩人的目光於半空相遇,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痛苦外的堅忍,慰藉和勇氣悄然滋生,因此也有了從未有過的默契。
羅婷珊慚愧的情緒頃刻被撫平,乖巧地安靜了下來。
“明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改變不了什麼,為什麼現在又要把這個話說出來?”林珎斂起情緒,平靜地看向薑易又問了一遍。
不知是被羅婷珊一開始的氣勢唬住,又或者是良心發現,薑易在這個本可以撒謊的問題上說了實話“說不說對我來說沒差彆。”
頓了頓,薑易看一眼羅婷珊,似有深意地說道“但有人希望我和你們這次的見麵看起來至少是有進展。”
“誰?”林珎和羅婷珊異口同聲問道。
薑易又是看一眼羅婷珊,目光一番轉動,淡淡道“我不知道。”
這深怕彆人不知道他對羅婷珊有所顧忌的兩次注視自然是激怒了本人,羅婷珊就不是一個能被人當麵暗示的人,立刻罵道“你有話直說,看我乾什麼?”
薑易內心的懷疑被證實,也不再打啞謎,“我一開始以為是你,但是看你一副恨不得給林珎當哈巴的樣子,我想你應該沒這麼深的心思搞這一出。”
他的話說得不中聽,但語氣間不像一開始那麼充滿惡意,所以羅婷珊也就懶得糾正。
但林珎不樂意,冷著臉回罵“我看你才像是狗,動不動就咬人。”
熟悉的蠻橫語氣讓薑易想起了初中時期班級間流傳的一句話隔壁班有兩個女生不好惹,一個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羅大小姐,另一個是長得漂亮但有一個雙胞胎哥哥罩著的林知一。
他沒想到十年後的現在,這兩個都不好惹的人會湊在一起針對他。
他心裡憋著的一口窩囊氣像是有了絕妙的安慰——誰能不在結合成魔王一樣的這兩人麵前敗下陣來?
心裡舒坦了,再開口的薑易語氣變得平和,甚至還有些俏皮“算我說錯,行了吧。你們倆誰我都惹不起。”
“彆廢話。”林羅兩人又是異口同聲,羅婷珊看一眼林珎,主動住了口,就聽林珎追問“你的意思是你答應跟我和珊珊見麵,是聽了有的人的吩咐?但是你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彆這麼看我。”薑易看出林珎眼神中的狐疑,解釋道“我當然不會乖乖聽一個普通陌生人的話,可對方手裡有東西,我隻能聽他的。”
“什麼東西?”
薑易頓了頓,還是坦誠道“我家目前最大客戶的訂單合同。”
“所以我才以為背後的人是你。”薑易看向羅婷珊,似抱怨又似恭維“普通人哪裡有這個本事。”
林珎又問了幾個問題,薑易都一一作答,並且答案聽起來邏輯通順,見是再問不出什麼,才打發了人先走。
等到薑易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廳門口,林珎又開口讓餘良等在咖啡廳外,不讓他留在跟前。
餘良心知接下來的對話會有他需要知道的關鍵信息,他理應留在近前好收集是否有不利於餘優的情報,但林珎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他也隻能聽吩咐,轉身走出了咖啡廳。
“還是得你說話管用。”被林珎再三維護的羅婷珊心情十分美妙,忍不住打趣。
林珎推開挨過來的羅婷珊,肅聲道“我有話問你,你有沒有威脅過薑易說讓他出不了國?”
“威脅”聽起來是一個比較嚴肅的指控,羅婷珊卻並不介意,斷然否認的同時直言道“我還以為是你出的手呢。”
林珎不語,蹙著眉頭陷入沉思。
誰在背後威脅薑易?這個人和強迫薑易出來見她們的人是同一個嗎?
對方是出於什麼目的?
什麼叫做——希望我和你們這次的見麵看起來至少是有進展?針對誰的看起來?
最有可能的是紀徐清,但那天晚上她的話還沒說全就已經失控地哭倒在他懷裡
“不是你嗎?”羅婷珊打斷了林珎的思緒,急切地求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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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珎想了想,“我得跟你坦白,那天我心急讓薑易說實話,所以抬出了你的名頭嚇唬了他。”
羅婷珊一瞬間想明白了一些事,那個正直磊落的林知一沒有變,同時心裡升起了一個大大的疑惑“紀徐清這麼沒本事的嘛?還是你老公對你隱藏了他的實力?紀總裁的名頭可比我的好使的多得多。”
林珎下意識地想把話題從她和紀徐清的婚姻關係上挪開,就沒把羅婷珊的話放心上,打個哈哈糊弄了過去“薑易畢竟出國那麼多年,我哪知道他對紀氏有多少了解。再說你平常那麼霸道,看上去你更嚇人。”
“我哪裡霸道啦?”羅婷珊提高嗓門叫喚了一句,話音裡自帶一股親昵嬌羞。
林珎嫌棄地橫一眼對方,在對方故作無辜的眨眼中,又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暫時也就理不得聚在心頭的疑雲。
咖啡廳外的一幢法式建築,大約三樓的地方,有一扇窗戶沒關緊,西北風將白色的遮陽紗窗吹開了一條縫,兩個圓形的鏡片在吹起的紗窗後反射出兩弧一閃而過的亮光。
底下有著胡子的一張嘴嚼著口香糖,望著鏡中身影躲閃的一個人,十分不解“不明白老板讓我們跟這個男人乾嘛?”
身後的男人翻了個白眼,饒有意味地說道“線索不明朗的時候,也可以讓心虛的人主動跳出來把線索送上門。”
“啥意思?”
“白癡,引蛇出洞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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