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桐懷山岱南古宅】月色緘默如晦（十一）
左鎮潮已經在這條漆黑的甬道裡麵走了很久。
起初她總覺得會有什麼東西突然從前麵或者後麵冒出，然後和她展開一場緊張又刺激的追逐戰，然而跑了半天，她都跑累了，依舊沒跑到頭。
她沒有光源，就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隻是這玩意兒也用了一整天了，電量實在支撐不了太久。
「謝如晦真是被帶到裡麵來了嗎？這到底是哪兒啊？」她一邊快速移動一邊在腦海裡詢問蘭達姆，「還有你給我布置的任務，我到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蘭達姆冷笑一聲，沒有搭理她。左鎮潮跑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前麵的甬道牆壁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待她停下來一看，才發覺這是數近圓形的深色痕跡，星星點點分布在牆壁上。
再往前看去，前方的地麵、牆壁，都或多或少染上了顏色，大小不一。
左鎮潮湊近聞了聞，一股淡到幾乎要聞不出的鐵鏽味。
是血跡，而且是已經乾涸很久的血跡，但倘若真是過去數年，反倒不會留下氣味……
整個宅子裡除了李伯沒有其他人類，合理推測，這血十有八九是那位存在於傳言中的“小偷”。
不過事到如今，再度回想起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偷，左鎮潮倒是有了幾分其他想法。
「這人十有八九是真的存在，至於為什麼突然消失，或許是遭遇了和謝如晦一樣的事。現在估計已經凶多吉少。」左鎮潮對蘭達姆說，「但有一個問題，一個從最開始就存在的問題。這樣一個荒郊野嶺，這樣一個連車都開不上來，本地人避之不談的古宅，到底為什麼會有『小偷』？」
「或者說，他到底是來『偷』什麼的？」
蘭達姆沒有回應，而此時黑暗的甬道也終於走到了儘頭，那是一扇沉重的門，上麵雕刻著繁複的雕花。血跡沒有斷在這裡，而是從地板下方蔓延了進去，一靠近門前，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線香與香薰味。
左鎮潮曾經聞過這股味道，在那間祠堂外的時候，裡麵的香味重到甚至會滲出門縫，很不尋常。
她將隨手順來的刀往地上一放，用力推開那道沉重的大門，更加刺鼻的香氣混在濃白的煙霧之中，熏得她幾乎要睜不開眼。
入目是一間麵積不大的靜室，整個房間都籠罩在煙霧之中，模糊一片，隱約隻能看見正前方的牆壁上掛著一本古籍，而兩側則是布滿了各式各樣的香薰與香爐。
地板上的血跡蔓延到了那本古籍前，然後就徹底消失無蹤了。
左鎮潮拾起長刀，剛一踏入室內，隻感覺聞到一股直衝鼻腔和腦殼的腐臭味和血腥氣，哪怕有再多的熏香也無法掩蓋。她緊緊皺著眉，開始翻閱那本懸掛著的古籍。
書頁雖然已經古舊泛黃，但不難看出持有者精心維護，即便是最容易破損的頁腳也完好無損。
在看見上麵內容的瞬間，她的瞳孔驟縮——起始頁隻寫著四個大字，“謝氏族譜”。
【山屏謝氏宗譜重修序】
“謝氏源流，肇自謝公桐懷。公秉玄元之質，懷濟世之心。時維乾元歲間，玄煞盤桓雲嶺，吐納瘴癘。公仗劍南行，踏禹步罡，鎮魑魅數載。然魔氛如淵渟嶽峙，公心竭精弛，誠終難儘滌。
“公遂禮西天，恭迎寶器，然玄煞之威重，如江海倒懸，雖法器通玄終有儘時。公仰觀星象，俯察地脈，喟然歎曰吾道孤矣，當續薪火以衛蒼生。
“遂營華構於靈嶽，承祧繼嗣，廣延同氣之枝。辟齋壇於中庭，焚膏繼晷，長持禳災之術。更立家訓曰謝氏子孫，當以身為鎖，以魂為鑰，守此玄關。自此代代相傳，晨昏三叩首，旦夕九回香。
“今觀雲嶺疊翠，清溪鳴佩，非祖德昭彰，安得百年清晏耶？後嗣恪守祖訓，或采靈藥以續法脈，或演卦爻以測天機，雖履幽冥而誌愈堅，臨淵藪而心愈熾。此誠大勇若怯，至仁似苛者矣。
“讚曰雲山蒼蒼，玄門泱泱。鎮厄千年，功垂竹帛；傳薪萬代，德被玄黃。後之覽者，當知吾族以血肉飼虎狼，非愚忠也，實存舍生取義之宏願焉。”
除去繁文縟節，族譜的序章隻講述了一個很簡短的故事。原文是文言文，翻譯成比較容易看懂的現代文，大概就是個降妖除魔衛道的小短篇。
謝氏一族的祖先，名為謝桐懷，生於距今大約600年前，是一位聲名遠揚的道法大家。當時有一座山上邪魔肆虐，謝桐懷為了鎮壓邪魔，殫精竭慮、半生奔走，但依舊沒有任何辦法。
後來他尋訪各地，最終從一位坐化圓寂的和尚那裡求來一件佛門秘寶。那東西無比神奇，輕易吞噬了邪魔的煞氣，還直接反借其煞氣來壓製它。邪魔拿那東西沒有辦法，最後竟然還真的生生被鎮壓在那座山中，隻要秘寶還在，陣法就永無消解之日。
然而經查驗，謝桐懷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秘寶能夠吞噬的煞氣是有限的，可邪魔的怨氣卻如同永無止境一般，源源不斷地外溢。一旦超出了秘寶所能承受的限製，那麼遲早會爆炸。爆炸的後果自然不必多說，甚至於連秘寶本身，或許都會被過多的煞氣浸染，成為徹頭徹尾的邪物。
於是，謝桐懷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在邪魔所在的山中建宅設家，從同胞兄弟那裡過繼了幾個孩子當做親子教養，將自己的畢生所學傳給謝家子弟，並讓謝家的這一脈在此山之中流傳下去，監督法器的正常運作，減緩邪魔的煞氣溢出速度。
至於怎麼減緩，這裡寫得就有些隱晦了，左鎮潮左看右看，上頭隻寫了“供奉”兩個字。大概就是逢年過節燒燒香，拜一拜這樣？
畢竟是謝氏的族譜，全文基本沒多少重要信息，基本就是對謝家人尤其是謝桐懷極儘誇讚，橫著誇豎著誇。
說什麼他傾儘一生都在除魔衛道，為了這件事耗費心力，功德蓋世……還囑咐後來的謝家人要遵循謝桐懷的遺誌，一直堅守祖訓，始終供奉邪魔、監督法器，保護世間安寧……
左鎮潮“……”
她合上族譜，又重新看了看封麵。
這真的不是什麼古人寫的玄幻小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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