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質手套之上的縫製用的亞麻線發出了「繃」的一聲,斷裂開來,斷裂處四散的纖維因為熱量而變得焦黑、卷曲。
當再次挖出一捧足以稱為「泥土」的紅砂時,手套之上,亞麻線與皮革都開始散發出燒焦的味道。
深色的劍士袍的袖子上,被掉落的紅砂灼燒出了點點黑斑。
灼燒的疼痛,亞瑟已經在過去的幾個月中習慣了,這不是什麼問題。
等到雙手的皮膚開始呈現出龜裂的痕跡時,被埋藏在沙丘之下的東西終於顯露出了冰山一角——那是一塊被深紅色的鱗片所覆蓋的皮膚。
鱗片很大,有亞瑟的半個手掌那麼大,表麵雖然稱不上光滑,但也不粗糙,隻是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少年將手掌貼在了鱗片之上,感受到了一陣涼意。
紅砂的溫度並不是由這個東西所散發出來的,也就是說,這裡本身就很熱。
他繼續著挖掘的動作,直到又一聲低沉的敲擊聲響起,讓少年再次變得恍惚。
「哢嚓。」
下意識的攥緊了挖掘著的雙手,那焦黑的皮膚碎裂開來,顯露出暗紅色的肌肉,早已磨損得足可見骨的指尖上,粉色的骨頭與褐色的砂土摩擦著,發出了尖銳的刮擦聲。
迸射而出的火星,點燃了早已陰燃著的手套,接著陰燃了衣袖。
蒼藍色的火焰升騰而起,將血肉焚燒殆儘。
似乎是被蒼炎所喚醒,沙丘之下的不明物體顫動了起來,掩埋著它的沙土一陣陣的抖落了下來。
當亞瑟重新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時,沙丘之下的異物已經完全的裸露了出來。
那隻巨大的、毫無生氣的眼眸,正與亞瑟對視著,他甚至能夠從那仍保持著彈性的眼膜之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具燃燒著火焰、能夠活動的骷髏。
「潘德拉貢……?」
遺骸沒有任何反應,它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殘骸。
我想起來了……我正在完成聖劍的重鑄……
麻木的思緒逐漸的被喚醒,聖炎之中跳動著的莫名情緒——來自於「被遺忘者」潘德拉貢的遺產,讓少年重新回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自己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正是為了完成「聖劍之所以能夠成為聖劍」的最終儀式。
鑄造聖劍,果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
亞瑟做出了深呼吸的動作,心臟處的火焰猛烈的跳動著。
他終於能夠切身的、體會到另一個自己對於「劍骨」的強烈的情感。
劍骨,那個另一個時空的貞德,她被鑄造成為聖劍的時候,也經曆了這些嗎?
宛如無知無識的嬰孩一般、懵懵懂懂的、漫無目的的在這片毫無生機的荒原中獨自前行,她甚至沒有能夠給予她幫助的另一個自己。
該是經曆了怎樣的磨難,又是以什麼樣的意誌,才能夠支撐她走到終點呢?
真是……完全無法想象。
……太好了,這次是我,而不是貞德來承擔這一切……這真是,太好了。
亞瑟低下頭,沉默了許久,直到身上的蒼炎逐漸的褪去、顯露出赤裸的上身。
灼傷、擦傷完全的消失,那營養均衡、鍛煉充足的身軀肌肉適中,不顯得單薄,但也不會過分強壯。
貞德還在等著我呢,沒有時間在這裡感傷了。
感到慶幸的少年站了起來,抱住了遺骸那比他的肩膀還要寬大些許的長角,緊接著——
——巨龍的頭顱,被渺小的少年從沙丘之中拔了出來。
他將頭顱拖在身後、拽著長角,再次的、堅定的邁出了步伐。
三萬一千七百一十二。
三萬一千七百一十三。
三萬一千七百一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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