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雷霆、狂風、火舌,以及,鋒利的水刃。
仿佛是夾雜著萬鈞之雷霆的風暴,灼燒著大地的地獄之火,洶湧而來、要將一切都淹沒於無形的海嘯——
雜亂無章的魔法術式,鋪天蓋地的湧向星之壁,毫無理智可言的敵人,正在貫徹著它的終極目標。
在流星一般的火球劃過天際後,又是一道落雷,從不知何時起籠罩著阿瓦隆的雲團之中落下,擊碎了由白石壘砌的海岸的一角,留下了漆黑的痕跡。
飛濺的碎石夾雜著四散的海水,噴灑在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屏障上,發出了仿佛是雨中傘的聲音。
阿佐亞被瑪麗亞修女拉著、跌跌撞撞的穿過了滿目瘡痍的海岸,來到了漆黑色的海浪之前。
他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有些發黑的、變得粘稠了的血液,睜大了眼睛,尋找著波瀾中起伏的幼小身影。
——奇菈?
奇菈,你在哪裡?
他張了張嘴,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想要呐喊,但在仿佛末日一般的景象的威懾下,似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掐住了嗓子,就連呼吸都顯得如此勉強。
在發出了一連串仿佛是溺水的小鼠的喘息聲之後,角族的少年終於發出了嘶啞的喊聲「奇菈——奇菈!」
沒能得到回應,但也並不需要回應。
少年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那個漂浮在海麵之上的幼女的身影,血跡斑斑、被躁動著的靈魂們撕扯著的奇菈。
他猛的攥住了自己的胸口,呼吸愈加的粗重了起來。
直到又是十幾秒後,他才猛的發出了一聲嘔吐的聲音,發黑的血液混雜著腥臭的體液,被從食道中吐出、噴灑在破碎的地麵之上。
瑪麗亞修女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少年的身體,臉上顯露出了擔心的神情。
她抬起頭,看向了四周,想要找到聖女大人的身影。
然而,什麼都沒有找到。
聖女大人……您會沒事的,對吧?
不安縈繞在她的胸口,讓瑪麗亞修女感到惶恐與悲傷,似乎有什麼被遺忘的記憶就要翻湧而上。好像……在過去的不知什麼時候,曾經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聖女大人微笑著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自己隻要保護好修士兄弟和修女姐妹們就可以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可是被大家信任著的聖女大人呢,我會解決這一切的。」
雖然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了,但是聖女大人之前都有好好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她一定完美的解決了那次的災難……所以這次也會一樣的,對吧?
「會……沒事的。」
角族的少年擦掉了嘴角的嘔吐物,雙手撐著膝蓋、努力的站了起來。
茫然、害怕什麼的,肯定會有啊!
但是……但是!
「彆怕啊,奇菈,我……我來了……」
「……我來帶你回家了……」
他低聲喃喃著,跌跌撞撞的踏進了翻騰著的海浪之中。
漆黑的海水浸濕了亞麻縫製的衣物,少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赤著的腳踩在尖銳的砂石上,被劃出密密麻麻的細小的割傷。
隨著腳步,鮮血在水中留下了抽象的腳印,一路延綿,直到海水淹沒他的腰部,迎麵而來的海浪將他撲倒、席卷而去。
「噗、咳啊——」
少年咳嗽著、將口鼻中的海水吐出,在與溪流完全不同的海浪中掙紮著、想要讓自己的身體重新平穩下來。
然而,掙紮著的身體,隻會在水中不停搖擺,隻能夠任由浪潮的擺布。
直到本就匱乏的體力再次揮霍一空,身體內的空氣都被海水擠壓殆儘時,少年的身體抽搐著、逐漸的被一層又一層的海浪拍打著、卷入深淵之中。
漆黑的深淵,沒有一絲光亮,隻有嗅到了活人的氣息,迫不及待的想要將被榨取的痛苦宣泄出去的亡魂們,它們蜂擁而至,伸出毫無顏色的肢體,拖拽著少年的身體,想要將他也拽入深淵之中。
他瞪大了眼睛,耳邊隻有海水流動時發出的「咕嚕」聲,以及亡魂們發出的痛苦的尖嘯聲。
身上的痛苦逐漸的麻木,在冰冷的海水中,觸感逐漸被剝奪,就連身體被亡魂們撕扯的感覺都在漸漸的離自己遠去。
阿佐亞……
這是死亡的感覺嗎?
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不會感到痛苦,不會感到憤怒……隻要閉上眼睛,就像大家那樣,放棄掙紮,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是,好不甘心啊……
……好不甘心。
阿佐亞——
少年的眼睛動了動。
明明眼前一片漆黑,明明耳邊除了哀鳴聲什麼都聽不到。
但他還是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人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黑暗扭曲著,虛幻的流光幻視在其中浮現,轉瞬即逝。
少年眨了眨眼,他似乎看到了,有什麼人,正在自己的麵前,呼喚著自己。
那女性的臉,明明看不清楚,但卻讓他感受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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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佐亞,快醒醒。
溫柔的手伸了出來,輕輕的撥開了撕扯著少年的亡魂們的手,將它們從少年的身邊驅離。
就像是曾經,將他從修羅一般的人群中拉出來、將他保護在身後的那雙手一樣。
她推舉著少年,將他從深邃的海中推向海麵。
遮眼的漆黑逐漸的褪去,海麵之上、翻騰的雷霆與烈焰穿透了海麵,映入了少年的眼中。
直到這時,在火光的照耀下,拉著少年的手、將他拉出海麵的女性的臉,終於被少年看清。
「快醒醒。」
不知何時跟隨而來的瑪麗亞修女、身上散發著宛若天使一般的光華,被海水浸濕的金發貼在蒼白的麵頰上,讓她看起來顯得有些柔弱。
「我……咳、咳咳咳!」
阿佐亞猛的咳嗽了起來,一口又一口的積水從肺部被咳出。
「彆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輕輕的拍打著少年的背,瑪麗亞修女保持著漂浮的姿態,避免自己和少年再次被海浪卷入水中。
過了好一會兒,少年終於緩過勁來。
他抬起頭,看向了四周,想要重新找到奇菈的身影。
「在哪……奇菈,奇菈——你在哪兒?」
少年驚慌失措的大喊著。
阿佐亞——
又來了,是誰在呼喚我?
不,那不重要,奇菈,我必須找到奇菈……
阿佐亞,跟我來,奇菈需要你。
幾乎是在一瞬間,少年停止了惶恐的掙紮,他的視線掃過翻騰著的海麵,最後,看向了麵前。
散開來的、不知是誰的鮮血,在海麵上浮現、隨著海浪翻滾著,逐漸的顯現出了模糊的麵容。
虛弱的幽魂依附於蘊含著魔力的小精靈的鮮血,在名為「愛」的力量的支撐下,現身於少年的麵前,她輕輕的呼喚著少年的名字,想要帶領他找到那位幼女。
跟我來,阿佐亞。
她轉過頭,潛入了水中,向著遠處遊去。
感受到了莫名的牽引,阿佐亞茫然的跟在幽魂的身後,向前飄蕩而去。
沒有見到幽魂的瑪麗亞修女,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擺動著雙手、保持著少年的身體浮出水麵。
逐漸的,幽魂深入了水麵之下,少年的麵前,飄蕩著的鮮血似乎正逐漸的化作一條條絲線,血紅色的一頭在他的手中,是從他的傷口中溢出的鮮血。
而另一頭,一直延綿至水麵之下,連接到黑暗之中。
被牽引著沉入水麵的少年伸出了手,想要拉住絲線的另一頭,那個殘破的幼小的身體。
被同樣虛弱的幽魂們包圍著、托舉著的幼女。
我找到你了!
「奇菈——」
「鏘啷!」
闊劍的揮砍大開大合,在空氣中留下一條條蒼藍色的軌跡,堅硬的劍刃與不可視的利刃碰撞在一起,爆發出一團又一團的火花。
梅林的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不同於第一次交手時的惱怒與焦慮,這一次,有著可以信任的朋友、並肩作戰的夥伴,她隻想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