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有福被追問幾次，實在搪塞不過去，隻能實話招了，他根本沒見過什麼表姑，更沒去過表姑家，連陳大美是不是真有個表姑，都不清楚。
沈副主任也是太想進步了，滿腦子都是機會來了必須抓住，都到這時候了，想的居然還是這個表姑絕對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否則，陳大美不可能連地址都這麼保密。壓根沒考慮過，陳大美其實是在說謊。
沈副主任咬咬牙，乾脆把萬天賜拉到房間裡，直接攤牌告訴萬天賜，陳大美在大店公社被抓了，現在必須趁著還在調查階段，趕緊去縣裡找表姑想辦法，否則，等陳大美被定了罪，再疏通關係就難了。
萬天賜當場直了眼，“我娘被抓了？這怎麼可能？”
沈副主任讓萬天賜冷靜，“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我剛聽說的時候，也不信這是真的，來追你之前，還專門找人打聽了一下，消息確實是靠譜的。”
“現在的情況對你媽媽很不利，大店公社的人不止從她身上搜出了假鈔，還有人指正她，現在能幫她的隻有你姑姥姥。”
“天賜，不能再耽誤了，隻有你媽知道怎麼聯係上你姑姥姥，你得趕緊去一趟大店，想辦法見你媽一麵，問清楚，你姑姥姥家的地址在什麼地方，咱們好過去找你姑姥姥求援。”
“你媽那麼謹慎，要是彆人去了，她肯定不願意說你姑姥姥的地址，你是他親兒子，這事兒必須得你去。”
“天賜，時間不多了，趕緊著。”
沈副主任一邊說著，一邊就推著萬天賜往外走，讓他趕緊去大店。
萬天賜腦子裡亂得跟漿糊似的，趕緊擺手，說讓他捋捋。
沈副主任急得團團轉，“誒喲，我的祖宗，有什麼要想的，咱們路上慢慢想不行嗎？你再不快點，等你想明白了，你媽沒準已經被人家給崩了，你琢磨半天還有什麼用？”
最後一句話，還真把萬天賜給嚇住了，八十年代法律嚴苛，又牽扯這麼大的案子，搞不好還真有可能會被崩了，他確實得趕緊做點什麼。
沈副主任早就把自行車給萬天賜推過來了，“行了，趕緊著吧，有什麼要琢磨的，路上再琢磨。”
沈副主任一邊說，一邊催著萬天賜趕緊上自行車。
萬天賜歎了口氣，騎上沈副主任的自行車，也隻能先奔大店去看看。
這裡有必要說明一下，是萬天賜自己騎著沈副主任的自行車，去大店公社的。
沈副主任隻是把自行車借給了萬天賜，順便塞給了萬天賜一百塊錢，並沒有跟萬天賜一起去大店。
沈副主任早就盤算過了，陳大美要是能撈出來，沈副主任自然是要搶這個撈人的功勞的，可萬一陳大美撈不出來，他也絕對不能把自己身上弄臟了。
到了必要的時候，該離婚了，也是得果斷離婚的。
萬天賜騎著自行車，一路琢磨，團結公社的領導他都熟，可大店公社的領導隻見過一次，話都沒跟人家說過，貿貿然過去找人家，估計遞錢人家都不接的，還是得先找中間人。
沈副主任認識的人多，可沈副主任偏偏沒有跟著一起來，想來想去，最後隻能奔了大店高中。
大店高中有個女老師是團結初中調過去的，之前教過萬天賜，跟萬天賜關係不錯，要是記得沒錯的話，這個女老師的男人就在大店公社工作，或許可以幫上忙。
萬天賜一路奔著大店高中騎，路過大店供銷社，趕緊進去，先買了點禮品給老師，通過老師輾轉找到老師的男人，把一百塊錢遞出去，才終於算是見到了陳大美。
陳大美和尿盆一起被關了半天，水米未進，還吐了一回，短短一天沒見，人卻像是老了十歲，耳朵邊上的白頭發都變多了，萬天賜第一眼看見，差點沒敢認。
“娘，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他們打你了是嗎？”
陳大美隻是麻木的搖頭，兩隻眼睛呆呆的，感覺都不怎麼轉動了，萬天賜甚至都懷疑，陳大美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
時間緊急，萬天賜也不敢多廢話，趕緊湊到陳大美耳朵邊上，告訴陳大美，現在能救陳大美的隻有姑姥姥，讓陳大美趕緊告訴他，姑姥姥家的具體地址，自己好去找姑姥姥來搭救陳大美。
萬天賜不說這句還好，這句話一出口，陳大美眼淚嘩啦啦就掉下來了。
“姑姥姥，你哪裡還有什麼姑姥姥，她幾年前就已經死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還是居委會看她可憐，組織人湊錢埋的，上哪裡找她去？”
萬天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娘，你不是前幾天還去姑姥姥家走親了嗎？還給姑姥姥買了那麼多禮物，還要幫秀華爹調動工作的。”
“我姑姥姥怎麼可能幾年前就不在世了？”
“娘，你是不是糊塗了，我不是說的老榆樹溝子的姑姥姥，我是說的縣城裡那個表姑姥姥。她閨女在醫院當護士，女婿是中醫的那個。”
陳大美哭得更凶了，“死了，都死了。”
“我根本就沒見過你這個姑姥姥，去縣城的事兒都是我編的，原本以為，她隻是搬家了，多去幾趟，總有辦法能找到，可哪曾想，你姑姥姥幾年前就已經死了，她閨女遠嫁外地，連她死都沒回來。”
“天賜啊，不是我想說謊，實在是那萬天明太囂張，娘要是沒個硬氣點的後台，隻靠你老丈人，咱們壓不住他們二房啊。”
“天賜，娘是冤枉的，娘什麼都沒乾，那五百塊錢假鈔不是娘的，是張桂花的，我被張桂花這個娘們騙了。”
“她故意把假錢放在褥子底下，引著我去拿，現在假錢被人家搜出來，她卻不承認了。”
“天賜，你得想辦法救救娘啊，娘是冤枉的。”
這下，萬天賜是真傻眼了，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過去。
表姑姥姥已經死了，縣城的人脈都是假的，一切的一切，原來都是一場鬨劇，都是一場白日夢。
轉了一圈回來，他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小營業員，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萬天賜感覺嗓子裡一陣發甜，腦子一陣恍惚，趕緊按住自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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