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縣。
是夜。
雷電交加，雨聲淒厲。
“……雨越來越大了，加快速度！”
說話的人穿著一身麻服，頭綁白布。阿力抹了一把臉，臂膀肌肉緊繃，繼續掄動手中的鐵鏟。
周圍同樣穿著麻服、頭綁白布的男人們應聲，手上速度加快。
一鏟鏟的泥土被移進坑內，逐漸將棺槨掩埋。
洛五德站在不遠處，眼眶生紅，嘴唇顫抖，看著他此生最愛的女人下葬。
管事撐著傘，擋在洛五德上方，道“老爺，夫人小姐皆已入土為安。夜間寒涼，您要保重身體啊，咱們回府吧？”
洛五德閉眼，眼淚順著臉滑落，道“允。”
東家已經離開，埋棺的苦力們也收拾收拾家夥事兒，打算去洛府找管事領工錢。
雨打得臉生疼，但他們已經習慣。
乾他們這行的，賣的就是力氣。
埋棺入葬是來錢最快的路子，尤其在這種惡劣天氣，工錢直接翻了幾番。
雖然發的是死人財，但他們也是正正經經來乾活的，也是清清白白賺錢。
要說這洛老爺也是一位性情中人，端陽縣出了名的首富，家財萬貫，卻隻娶了一位夫人，既不納妾，也不養外室。
可憐夫人福薄，因早產而喪命，孩子生出來就是一個死嬰。紅顏薄命呐！
雨聲充斥耳邊，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其他聲音。
阿力身形一頓，問旁邊的人“你們有聽見嗎？”
苦力們麵麵相覷，一人問“聽見什麼？”
阿力抿唇，道“……嬰兒的哭聲。”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苦力們苦著臉，道“大半夜的，你彆嚇唬人。”
不提還好，一提出來，他們便下意識留意雨中夾雜的其他聲音，竟然發現確實有嬰兒的哭聲，斷斷續續。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阿力轉身。
一人拉住他，勸道“彆！洛夫人今日沒的，魂靈還沒走遠，你要是回去，萬一惹了不乾淨的東西就完了！”
阿力甩開他的手，抄起一把鐵鏟跑遠。那人還想跟上去再勸，旁人攔住他，道
“你還不知道阿力那脾氣？死強。犯不著管他，他吃了虧，自然就長記性了！”
另一人嚷道“是啊，不必管他，大家夥兒等著領工錢呢！我們先走！”
那人猶豫片刻，還是跟著其他人一起離開了。
阿力冒著雨，漸漸跑近埋棺處，嬰兒的哭聲愈發清晰。
周圍一片空曠，藏不了活物，自然蹦不出一個嬰兒。
仔細聽，聲音似乎來自地底。
阿力尋聲走近，停到一個土堆麵前。
這裡埋著洛夫人的女兒，一出生便沒了氣息的死嬰。
他的五指緊扣鐵鏟棍，心底百般掙紮，這時，嬰兒的哭聲漸漸變弱。
不好！
阿力不再猶豫，掄起鐵鏟掘土。
土堆處終於露出棺槨一角，鐵鏟卻驟然斷裂。阿力咬牙，將鐵鏟扔開，直接埋身用手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