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蒸騰的熱氣裡,古意解開衣帶。
水麵倒影中,右臉傷口駭人,她垂眸仔細打量,辨不清神色。
“請姑娘更衣。”煙紗捧著一套男式衣物進來。
古意靜靜看她,煙紗解釋道“是殿下吩咐。”
二皇子立在窗邊,聽得腳步聲轉頭時,定定地看了她片刻。
其實她穿著男子衣服,又披散著頭發,一看就是個女嬌娥,但毀了容,反而衝淡了幾分容貌的女子殊色。
“凝慕,我這是……?”她張開手臂,麵露疑惑。
鴉青色直裰袖口繡著暗竹紋,正是弘文館伴讀製式。
二皇子道“當我的伴讀,穿男裝方便些。”
古意道“可我臉上的傷很醜,跟在你身邊,會不會丟你的麵子?”
“誰敢說你醜……”二皇子扯過熏籠邊烘暖的棉帕,裹住她滴水的發尾輕輕按壓,“我剜了他舌頭。”
古意似乎好奇地問“凝慕之前怎麼會出宮,還被賣進不夜樓那個地方?”
“不準問。”
二皇子突然加重了擦拭的力道。
他五指埋進她的烏發,直到最後一縷發絲都已經乾透,這才用下頜點了點西側距主榻七步遠的楠木纏枝榻“睡那。”
古意默了一會兒,委婉提示“凝慕,你是男子,我是女子,這不好吧……”
“女子?”二皇子歪著頭打量她,突然彈了她一個腦瓜崩,“你現在哪裡像個小女娘,我說你是男子就是男子,老實睡著吧!”
說著,他自己去原先古意躺的主榻睡下了。
古意揉著腦門去側榻。
側榻倒是鋪著上好的軟緞錦被。
她沒脫外袍,直接躺進去睡。
過了一會兒,二皇子裹著錦被在榻上翻來覆去。
他忽然掀開半邊幔帳“念安?”
回答他的是側榻傳來的綿長安穩的呼吸聲。
二皇子有些鬱悶,扯過軟枕蒙住頭。
再過一個時辰,他就得去弘文館聽那些老學究講書了。
心裡想著,再給她休息幾日,等她病好了,就讓她陪自己一起上學,一定很有意思。
想著想著,他也漸漸睡著了。
晨光穿透窗欞時,二皇子已然動身去弘文館了。
聽見門扉輕闔的聲響,古意倏然睜眼。
指尖探入枕下,摸到那片碎瓷——是她偷藏起來的。
碎瓷片正壓在二皇子送的藥膏下麵,觸麵微涼。
煙紗捧著銅盆與青鹽牙香籌進來時,開門聲驚飛了梁間小雀。
用過早食,煙紗退出房間。
古意倚在凝著晨露的雕花窗欞邊透氣。
一隻小麻雀飛到窗台,跳躍到她指尖。
鳥喙輕啟,落下一粒蠟丸。
隨即又飛走了。
晨光三易窗欞後,二皇子終是帶著古意踏進了弘文館。
出發時,二皇子斜倚門框,指尖閒閒撥弄腰間玉佩,忽地伸手扯鬆她束腰的革帶——“當自己是弘文館那幫老學究嗎?不勒得慌?”
心中暗罵一句“登徒子”,古意低頭,單手係著革帶暗扣,道“不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