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睡不著,看見窗外的月光傾瀉到地上,像灑了一層白銀似的,讓我心生平靜。索性起來披上一件外衣,搬一張靠背凳子走出房間到柳樹下,靠坐著發呆。
晚上是人心事最多的時候,尤其深夜更甚。
我該如何跟張青哥哥和嫂嫂孫二娘開口相辭呢?離開這裡我又能去哪裡?往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這樣漂泊的日子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結束?我他喵的幾時能有一個安穩的家!
想起這些,我就心煩意亂,隻覺得身體也燥熱起來,我脫下外衣,讓自己涼快一點。
正在這時,聽見不遠處小溪邊有人在輕聲唱歌,聲音不大,但是能聽清楚,隻聽著那人唱道
夜靜更深對朗月,朗月清輝亮。
行遍天涯離開家園,沉痛看月亮。
何堪天涯回首家鄉,夜夜暗盼望。
笑對朗月,月光光照地塘上。
照著歡暢團敘愉快,溫暖處樂也洋洋。
哦,是我喜歡的電影僵屍道長的插曲《天涯孤客》。
深夜唱這首歌,著實應景。
大半夜的,是誰在唱歌,我不禁有點好奇。
起身尋著歌聲的方向輕輕走過去,快到小溪邊上,我看見溪邊有個背影,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還在輕輕哼唱著。
“誰在那裡?”
“武二哥,是我,你也沒睡啊?”
那人停住了哼唱,回過頭看向我。
原來是白天給我們篩酒的夥計。
我蹲在他旁邊,低聲的問著“這麼晚還不睡,怎麼,有心事嗎。”
夥計想要起身把板凳讓給我坐,我摁住他不讓。夥計嗬嗬的笑了一笑,借著月光,我隱約看見他的眼睛有些淚光,像是哭過。
“兄弟,想家了?”我輕聲問著。
“嗯。”夥計低著頭。
“想家就告假回去看一看,你如果不方便說,明天我替你告假,你看怎麼樣。”
“哥,我不敢回去。我是殺了人逃到這裡,掌櫃的收留了我,才當了夥計的。”
我苦笑一聲“原來你跟我一樣,也是苦命人。”
“我在等朝廷大赦天下,等到那一天,我就辭了這裡,回去做個良民,一家人過安生日子。”
“殺人是重罪,就算大赦,也是要坐幾年牢的。”
“那也好過在此偷生,能回去,起碼還有個念頭。在這裡,經常都要宰黃牛,我已經厭煩了。哥,聽人說,每害一條人命,就多損一分陰德。要是真的,我已經是惡貫滿盈了,不知道我死後會不會入阿鼻地獄。”
“你也是身不由己沒辦法。”我安慰著夥計,就像時遷安慰我一樣,我不想傷他的心。
“哥,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心裡有數,宰了那麼多黃牛,怎麼會沒有報應呢。我隻盼著這些罪惡由我一個人承擔,不要殃及我的家人,那便是我的造化。就算老天爺讓我下輩子做隻黃牛,被人宰了,我也毫無怨言。”夥計低下頭,喃喃地說。
“過了啊兄弟,不至於。”
“哥,我覺得你好厲害。一個人就能乾掉一隻老虎,真是神人!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不隻是我,我那個兄弟也是這麼說的。就是那兩個押送你的公人,看你的眼神也帶著崇拜。哥,我覺得你的運氣不好,以你的能力,你不應該走到今天這一步。”夥計抬起頭,誠懇的看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