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吧唧,吧唧……
令人不適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無人的紅色工廠內,除了淡藍色的天空,悠閒飄蕩的雲彩,與無法直視的太陽,一切都流淌著滑膩膩的紅色,或是在紅色中流淌,在灼眼耀白的陽光下蒙上了一層炫目的屏障。
地上表層的棕黑血痂被踩破,下一層的粘稠血液便隨著腳步優雅地在空中飛舞,就像是餐盤上勾畫的醬料,突破淡淡飄起的白煙中被烤熟的腥臭,帶起一陣彌而不散,清新微甜的鐵鏽味。
比起市內的怪物繚繞,這裡死寂鋪上紅漆的風景彆有一番滋味。
一群人翻過廠區的伸縮門,李尋清拿起地圖看了一眼,隨後看向離他們最近的廠房。
廠房大概有六米高,百米長,沒有鏡子,大門關閉,裡麵傳來機器運作的嗡鳴。
鄧明玉打著遮陽傘,站在一旁,注意到李尋清緊皺的眉頭,在她耳旁低語“怎麼了?”
李尋清環視一圈,眼神同樣有些疑惑,左手一翻拿出手機打字。
“不知道,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應該和這裡無關。”
鄧明玉瞪大眼睛,一臉驚喜道“你也覺出來啦,我就知道有問題。”
李尋清【問號臉】
“那群烏鴉和蒼蠅蚊子不是一夥的。”鄧明玉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臂搖啊搖,分享智商同步的秘密。
“蒼蠅和蚊子身上都有一圈圈螺紋,小白蜘蛛和醫生腦子裡的蜘蛛都有大黑蛛退化的黑毛,越小顏色越淡毛越短,可是烏鴉看不到相同的特征。
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寧燁的兩條肢體的小弟產生接觸了卻什麼也沒發生?”
隨著李尋清的沉默愈加冗長,鄧明玉的笑容漸漸消失,原來隻有自己看出來了,與之相對的,一股高處不勝寒的孤傲在心中悄然綻放。
咚。
“誒喲。”
鄧明玉不甘心地捂住腦袋,李尋清收回手,低頭陷入沉思,這麼一打岔,之前的疑惑感轉瞬即逝,再也找不回來了。
如果鄧明玉的猜測是對的,那麼這些衍生物是真的獨立的個體,斷肢隻是寧燁力量的體現,並沒有操縱衍生物的能力?
李尋清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來,這群衍生物本身是用來捕食並促進消化用的,甚至它們的胃與本體所化的怪物之間存在空間聯係。
雖然不一定能操控,但肯定有感知,這場災難是寧燁本能掙紮求生的體現,他的肢體和衍生物都在貫徹他的求生本能,瘋狂屠殺進食,轉化為詛咒氣息,等待複活。
可它們產生接觸了,為什麼不見麵,哪怕是手足相殘,一吃一也要大於一才對。
到底是什麼阻攔他的複活?經過這一路的冒險,李尋清似乎隱隱抓住了一點寧燁的內心世界。
沒有其他人阻攔,隻能是他自己,他的意識選擇死亡,與本能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她不意外,每個宿主都有不能為外人所知的痛苦,隻能將苦咽在肚子裡。
“婊子。”
“舔地上的血。”
“嘶——嘶——”
“快回去。”
“給我去死!”
“讓他們開個瓢,說出來,你知道你可以的,扒開看看他們的瓤有多鮮豔。”
“我不在這裡。”
“割腕吧。”
“啊啊啊!!!”
李尋清微微側頭,看向廠房角落的陰影,黑暗裡似乎有幾道模糊的輪廓,發出悉悉索索的惡毒詛咒。
隨著她強行晉升三階出現問題,一部分肉體徹底變成鬼相,詛咒對她的侵蝕到了另一個級彆。
她知道,這些人並不存在,有且隻有她能看到,甚至連這片陰影可能也是假的。
同時它們無所不在,沒有固定數量,尖叫,怒吼,爭吵,耳語,陪伴她,質疑她,詆毀她,羞辱她,惹怒她,嘲笑她,否定她。
無數惡魔般的囈語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如同周末早晨突然出現的裝修噪音,直到她無法忍耐的那一刻,說出那個字,用最諷刺的方式還她自由。
這是她應得的,她已學會忍耐。
那寧燁呢,如果他們在做的是抵抗他的意誌,複活他的本能,那活過來的會是誰?
噠噠噠噠噠——
劉丹青突然佇立在原地,腦袋瘋狂顫抖,甩出數道殘影,發出怪異的,木頭碰撞的聲響。
眾人被她的異動吸引目光,魏磊眯起眼睛,直視她發散的雙眼,一隻手張開,放在她的頭頂,五指抓住腦袋。
晃動漸漸停下,他鬆開手,劉丹青的眼神重新聚焦,像是突然被叫醒似的渾身猛地一抖,往後退去,一個沒站穩,被李尋清從後麵扶住。
她驚慌失措的喘息中夾雜著斷斷續續的描述“寧燁……他在……要我……加入……”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廠房大門。
空轉師聳聳肩,“看樣子門後是他的正統徒子徒孫了。”
說罷,他站到門前,刀疤和劍客對視一眼,扒住門的兩邊,緩緩拉開。
哢拉拉——
大鐵門打開一道縫隙,機器的嗡鳴聲更加清晰,陰冷的氣息從裡麵透出來,吹得他透心涼,底部緩緩溢散出濃濃的綠色氣體,如同一頭警惕的野獸試探洞穴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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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轉師眼睛眯成一條縫,陽光偏偏從頭頂落下,照不進去,裡麵是純粹到沒有任何異色的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見狀,他也不怵,後退三步,在鄧明玉鄙夷的目光下,從她手裡拿過傘擋住陽光,兜裡掏出強光手電筒一照,劍客刀疤不再猶豫,將鐵門徹底打開。
“嘶——”
眾人倒吸冷氣,震驚地看著裡麵令人作嘔的場景。
成千上萬麵條狀的黑色人體彼此交纏蠕動,瘋了似的遊走鑽洞,像是袋子裡活過來的方便麵,又像是塞滿整個箱子的黑蛇,占據了廠房內的每一處角落,充斥著泔水糞尿的臭味,猙獰扭曲的五官在黑暗中發出無聲的哀嚎。
黑色油光形似油漆的不明物質從他們摩擦的身體上流下,融入處理過的自來水中,流向下河市的每一處管道,進入千家萬戶的體內。
“吱吱吱!”
強烈的光線照射在它們身上,霎時間這群黑色的麵條人身體崩潰成無數隻老鼠,如山洪崩泄,躲進機器設備後麵與水池中不見蹤影。
魏磊把空轉師推到一邊,拿出手電筒,照射廠房最裡麵的陰影角落,一隻人腳後縮,消失不見。
一道蒼老沙啞的婦人聲音從裡麵傳出,在空曠的廠房裡回蕩,“孩子,是你嗎,把燈關上,媽媽受不了。”
一時間隻剩下機器的轟鳴聲,詭異的安靜了一陣,魏磊一動不動,麵無表情道“您認錯了,我隻是路過的,您是誰的母親,把孩子名告訴我,我幫您找。”
廠房裡安靜了一陣,隻有機器的轟鳴聲嗡嗡作響。
“寧燁,我的孩子叫寧燁。”
魏磊回過頭,看向李尋清,兩人對視一眼,隨即他踏入廠房內,緩緩靠近,右拳肉皮逐漸失去顏色,和顏悅色道“伯母,我是他朋友,您出來,我和您一起去找他。”
老婦人的聲音隱含激動,“真的嗎?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魏磊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嘴角咧開猙獰嗜血的笑容,“當然是真的,快出來,我帶你去找他。”
“太好了,我兒子餓壞了,小夥子你人高馬大的,他一定能吃個飽。”
聽到這句話,他臉上的笑容一僵,停在原地,環視四周,數不清的黑色人影從黑暗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