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大廈間的一處狹窄小巷裡,寧燁走出黑暗,辨認所處位置。
江姝靜連滾帶爬從黑暗中逃出來,扶住牆角嘔出酸水,直到食管一抽一抽的疼才停下。
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看著藍色的天空和乳白色的雲朵,以前下河市的天從來沒有這麼藍過,讓她的心裡一下子平靜下來。
眼角瞥到寧燁離去的背影,她趕忙起來跟上,嘴裡抱怨道“觀眾看不到的地方,沒人關心人物是怎麼轉場的,我再也不要進老鼠嘴裡,太惡心了。”
寧燁隨口回道“你不是幫它做了清潔?下次就好多了。”
江姝靜臉色微變,胃酸冒到一半被她強行攔截,又掉了回去。
她勉強露出熱情的笑容,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骨架子拽起耷拉著的皮肉,表現出當事人主觀上不樂意客觀上很樂意的意願,和時刻主動的決心。
“你終於願意和我講話了。”
寧燁瞅了她一眼,平靜道“正牌邪教的老大之一和我搭上線了,作為備胎的你還不急?”
江姝靜頓時應激,激動大喊“我先來的,憑什麼我是備胎!”
“那你哪點比他強?”
“我……”
“資源比他多?”
她的頭低下去一點。
“情報比他好?”
她雙手環抱,給予自己溫暖。
“人手比他足?”
她的身子矮了一截。
“綜合素質比他強?”
她膝蓋一彎,就要走不動路了。
寧燁見她還不上道,馬上就要委屈跪了,立即明白謹小慎微隱藏在駐點已經是她的智商巔峰,說不定還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於是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江姝靜一激靈,結果腿突然使不上勁,在寧燁驚愕的注視下立馬就給跪了。
“誒,不是……”
她一時羞惱,臉紅得像是烤豬皮,急忙雙手撐地,想要把自己支棱起來,結果肩膀上的手一沉,根本起不來。
寧燁斟酌片刻,補上剛剛的話,“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哈?”
兩人大眼瞪小眼,寧燁跟她推心置腹,認認真真道“忠誠,明白嗎?你比他更忠誠。”
江姝靜嘴唇撅起,兩邊嘴角往下撇,委屈道“我當然比他聽話,他憑什麼聽你的,要不是我弱,我才不來找你呢,早就……”
“好了。”寧燁不耐煩地打斷她,一把把她拽起來,繼續向前方走去,“既然如此,跟我說點什麼有用的。”
江姝靜收拾心情,把鼻涕吸溜回去,跟在旁邊,比剛剛離他的距離多了十厘米,空曠寬敞的街道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上麵隻有兩人的腳印。
砰!
寧燁腳下突然踩空,心裡一驚,身體重心立馬調整過來,他轉身看向身後,剛剛經過的地板十分平整,沒有任何坑洞縫隙,周圍連一顆石子都沒有。
江姝靜嚇了一跳,問道“怎麼了?”
他表情凝重,沒有理會,剛剛並沒有踩到其他東西,而是什麼也沒有踩到,仿佛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掉下去的也不是前腳,是兩腳同時接觸地麵時踩在實地上的後腳。
為什麼會這樣?
他蹲下來,手指拂過後腳踩過的地麵,指尖乾乾淨淨,沒有一點灰塵,無論踩過多少腳都不可能把灰塵都踩走。
這塊地板上隻有一個乾乾淨淨的腳印,其他地方依舊蒙著灰塵。
剛剛好合腳的坑洞麼?
寧燁心裡一冷,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他謹慎的環視一圈周圍的地麵,邁出一步。
噠。
腳尖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刻,堅硬平整的觸感讓他心裡鬆了口氣,甚至一時間忘了不合理的信息,以為是自己過度緊張了。
他搖搖頭,繼續上路,“比……”
砰!
前腳猛然踏空,強烈的失重與墜落感讓他不顧一切的敞開雙臂,儘可能抓住周圍的物體。
江姝靜趕忙拉住他,未知的恐懼在心中積累,焦慮與惶恐直接寫在臉上,她重複道“到底怎麼了!”
“你看到發生什麼了嗎?”寧燁一臉陰沉,冒火惱火到了極點。
江姝靜皺眉道“看到了,你走在平地上摔跤,還是兩次,以前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寧燁看著樸實無華的地麵,此時卻隻覺得危機四伏,“那時候我腳下有沒有出現一個洞?”
“什麼洞?”
“不知道,反正是一個洞。”
“沒有,你剛剛摔倒的全程我都看到了,你就是在平地打滑。”
寧燁抿抿嘴,握住她的肩膀,說道“接下來一直和我保持接觸,走吧。”
江姝靜沒動,笑嘻嘻道“那你保證以後對我跟以前一樣好。”
寧燁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誇張的哈哈大笑兩聲,扶著寧燁走向遠方。
叮鈴。
正門打開,老板抬頭透過眼鏡間隙看了一眼來人,沒有絲毫意外,又低下頭寫著什麼。
“尋清留下來,其他人該回哪回哪。”
魏磊把鄧明玉放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準備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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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會計蹲下來輕輕晃動她的肩膀,鄧明玉回以一個悠長的堪比汽車引擎的呼嚕,他無奈雙手把她抱起,扔後麵的電影房蓋個毯子得了。
李尋清坐在老板旁邊,摘下口罩,安靜地看他列舉寧燁在駐點和辦案期間的種種罪狀,駐點人員在他的騷擾下都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老板寫完草稿後又想了很久,加了兩條,改了兩個錯彆字,轉頭問道“怎麼樣?”
李尋清沒有動作,隻是看著他。
老板翻了一個白眼,撇撇嘴道“看什麼看,你們是去鏟妖除魔的,不是去救人的,還活不活啦,這點妥協算的了什麼。”
他拿起桌上的告白信,一點點解釋,“首先,陳神父是他的推薦人,是不是擔首責?寧燁是不是潛在的精神變態?我覺得是。
他怎麼也逃不了責任,不如給我們多擔點,債多不壓身,更何況以他現在的本事,天下哪裡去不得。
咱們幫他幫了那麼多,他是不是會記在心裡?你覺得他希望見活人還是死人,還是想連累你們被弄進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的心理谘詢室,他能找到你們嗎?”
注意到李尋清放鬆下來的肩膀,知道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回答,於是老板把紙塞進她手裡,揚起商務的微笑。
“你帶劉丹青回特事辦,隻要寧燁上了內部通報,立馬把這份報告打上去,你比小鄧聰明,比我們形象好,還是女生加啞巴,到時候彆手機打字,用手語,誰敢不看你說話。”
李尋清一把拽過他手裡的紙,看著上麵的字,沉默著。
過了許久,她才用男女同音的嗓子輕聲問道“你早知道?”
老板聽到她的話語,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他抬起眉梢,嘴唇抿起,深吸了一口氣,這口氣隨著話語悄然而逝。
“陳洪友把他交給我,讓我把他一年內送上三階,這小子把進度加快了一半。
嗯,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並且以這個速度晉升,殺了這麼多人,他的真身長成什麼東西都有可能,你應該深有體會,技術上他不可能被認定為人類了。
現在隻有一個披著人皮的惡獸,隻要世人看到它真實的模樣,就會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它殺掉。”
“可……”
“沒有可是。”老板神情嚴肅,和他臉上的溝壑一樣客觀而冰冷。
“這是他的必經之路,這是每一個主教的必經之路,他們沒得選,我們也沒得選。
通告發完,係統內部就認定事情結束了,記錄留檔,以後的事從通告發出之後就和他沒關係了,懂嗎。
係統內的不會閒的找他麻煩,係統外的找不了他麻煩,他隻是需要以另一個方式和身份繼續生活。”
他雙臂掛在椅子靠背上,不爽道“讓你去你就去,你就不去我就讓魏磊穿女仆裝過去。
你知道他穿女仆裝的意義在哪嗎?沒有!但能讓老子笑一下,幫你們這群小屁孩擦屁股還給我拽起來了,靠。
運氣好,人家嚴重警告,運氣不好,你們全被抓去為奴作婢,與其擔心那個賠錢貨,不如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
李尋清給了他一個“我也沒說什麼”的眼神,起身去找劉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