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師！"紮著紅頭繩的小花突然拽住楚瑤的衣角，獻寶似的翻開算術本。
那些原本歪歪扭扭的數字，此刻整齊排列成齒輪狀的幾何圖形，頁腳還畫著個戴著羊角辮的卡通小人——正是楚瑤教他們解方程時的模樣。
卜陽蹲在重新搭建的沼氣池旁，指尖的改錐輕輕叩擊壓力表。
原本對他冷眼相待的老木匠張叔，此刻正舉著自製的銅製齒輪組湊過來"小卜老師看看，按你教的等比數列打的齒距對不對？"
機械貓突然從屋簷竄下，嘴裡叼著半塊刻滿算式的鬆木板。
楚瑤踮腳取下時，發現這竟是王小虎設計的簡易淨水裝置圖紙，過濾層標注著精確到毫米的孔隙率。
她轉頭要找那個總把作業本藏進樹洞的搗蛋鬼，卻看見他正領著五個孩子，用齒輪傳動原理改造廢棄的舂米機。
"這個轉軸角度"卜陽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帶著維修器械後淡淡的鬆油味。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虛點在圖紙某處，無名指上還沾著昨夜給楚瑤包紮時蹭到的熒光藥膏。
兩人交疊的陰影落在舂米機上，驚飛了停在齒輪間的藍翅蝴蝶。
村口忽然傳來柴油機的轟鳴。
曾經往教學物資裡摻沙子的趙鐵柱，此刻正開著改裝過的拖拉機駛來，車鬥裡滿載著新砍的毛竹——那是要給孩子們做三角函數教具的。
車頭焊接的北鬥定位儀叮當作響，正是按卜陽設計的防滑坡預警係統改造的。
"楚姑娘！"裹著靛藍頭巾的劉嬸小跑過來，粗糲的手掌裡躺著三枚溫熱的野雞蛋，"給發電機換軸承的小卜老師呢？
我家灶台照著沼氣池圖紙改了，蒸的窩頭都比往日暄軟"她話音未落，遠處新建的淨水站突然響起歡鬨聲，十幾個孩子舉著過濾出的清水朝這邊揮手。
暮色初降時，楚瑤在溪邊發現了幾串奇怪的腳印。
她蹲下身正要細看，機械貓突然從樹梢躍下，金屬尾巴掃開落葉，露出底下用齒輪拚成的星圖——正是她上周末教孩子們辨認的夏季大三角。
"又在偷學天文課？"卜陽的聲音裹著山風傳來。
他手裡握著半截改造成六分儀的竹筒，袖口還沾著給拖拉機安裝防滑鏈時蹭到的機油。
兩人影子交疊的瞬間，溪水對岸突然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竟是村民們舉著改良過的防風火把往校舍聚集。
楚瑤的星塵儲存器突然震動，二十七個綠點在地圖上連成轉動的齒輪狀。
她正要查看，王小虎舉著竹製的投影儀衝過來"楚老師快看！
我們按你教的凸透鏡原理做的"晃動的光影裡，孩子們這半月的作業數據在空中流轉成璀璨的銀河，每道正確公式都化作拖著光尾的流星。
卜陽拆卸發電機的手突然頓住。
幽藍的星光裡，楚瑤鼻尖沾著的熒光粉正在悄悄發亮，那是今早幫孩子們調試夜光教具時蹭到的。
他藏在工具箱底的齒輪戒指突然發燙——裡麵嵌著的微型掃描儀，昨夜剛記錄下楚瑤教唱防汛歌時晃動的羊角辮。
"卜老師！"林然老師舉著不斷震動的平板跑來，屏幕上的加密文件正在自動解碼。
原本空白的審批欄裡，突然浮現出孩子們用齒輪密碼破譯的認證碼——正是王小虎那幫搗蛋鬼偷偷錄入的學業進步數據。
山風卷起散落的作業紙，楚瑤追著那張畫滿齒輪的圖紙跑到後山，卻撞見十幾個孩子圍著改良過的水力磨盤。
曾經對新教材抵觸最厲害的二狗子，此刻正用改錐調整著葉輪角度"楚老師，按你說的三角函數算的傾角，這樣磨豆漿是不是更快？"
月光漫過山脊時，村民們送來的野莓醬在臨時廚房飄著甜香。
楚瑤擦拭著沾滿機油的星塵儲存器，突然發現外殼上多出個齒輪狀的凹痕——正是那夜卜陽用戒指掃描爆破文件時留下的印記。
她耳尖發燙地想轉身，卻撞進帶著鬆木清香的懷抱。
"小心腳踝。"卜陽虛扶在她腰間的手掌還殘留著金屬的涼意，那是剛給孩子們維修完腳踏發電機留下的觸感。
他軍綠色外套的第三顆紐扣上，不知何時纏了根楚瑤羊角辮散落的紅頭繩。
機械貓突然從屋簷倒掛下來，嘴裡叼著半張燒焦的電路圖。
楚瑤捏住圖紙邊緣時，熒光藥膏在夜色裡劃出淡藍的弧線——這竟是白薇那台乾擾器的核心部件，此刻卻布滿了孩子們用導電墨水畫的防護符文。
"明天該教電磁屏蔽原理了。"卜陽轉動著改裝成教具的拖拉機軸承，火星在兩人交錯的視線裡綻開成轉瞬即逝的銀河。
後山傳來竹筒琴的叮咚聲，那是村民們用報廢的機械零件改造的新樂器，音階精準得如同楚瑤心跳的節拍。
晨霧再次漫過校舍時，二十盞核桃油燈突然同時熄滅。
孩子們興奮的尖叫聲中，王小虎拉下自製電閘——改良後的光伏係統正式啟動。
楚瑤仰頭望著屋簷下垂落的齒輪狀吊燈，每片竹製燈罩上都刻著不同的數學公式，在陽光下流轉成躍動的光斑。
卜陽調試信號塔的手突然顫抖。
強化過的接收器裡，突然傳來省城教育局的加密頻段，正在自動播放孩子們這周破譯的量子密碼——那些他們熬夜設計的齒輪鎖答案，此刻正化作官方認證的綠色通行碼。
山澗泛起金暉的刹那，不知誰家新養的蘆花雞突然打鳴。
楚瑤數到第七聲時，看見老村長帶著幾位寨老往校舍走來，他們手裡捧著用齒輪裝飾的竹筒，筒身刻滿孩子們這兩個月學會的漢字——那竹筒裡飄出的炊煙，分明帶著全村人湊的臘肉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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