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白安靜的待在白夫人的核心實驗室，陸宜年正在給她檢查健康指標，情況不容樂觀，實驗體的壽命都不會很長，器官和骨骼老化速度超出常人。
陸以白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她悄悄看著白夫人，那個有著藍色眼睛的夫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也許在她眼裡自己和那些瓶瓶罐罐裡的實驗體沒什麼區彆，隻是她研究的載體罷了。
不，不止，她甚至從來沒有研究過自己，這讓陸以白覺得自己的誕生不僅是個錯誤，還毫無價值。
陸宜年安慰她白夫人就是不太愛笑，對誰都這樣，她隻是一心沉醉於研究無暇顧及彆的。
其實也不是的，陸以白見過白夫人笑，有溫度的，笑容染到眼睛裡去的，融化了眼底的寒冰。她看一個年輕女子演講的視頻時就這麼笑的，那個女子不是很像白夫人，但是她們有一樣的藍眼睛，那段視頻自己見白夫人偷偷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
可是陸以白也有藍眼睛。
隻不過白夫人不愛對她笑罷了。
她隻是個培養皿裡誕生的胚胎，在羊水模擬營養液裡長大，本質上和實驗體並無不同，自然無法和那個白夫人親自孕育的孩子相比。
陸以白在檢測儀裡躺著，思緒卻飛到天外。
然後她隱約聽到了門外傳來一陣嘈雜，好像外麵的助理和安保大聲嗬斥著“您不能進去！”陸宜年蹙眉暫停檢查，摘了聽診器看向門外，實驗室的門鈴響起，助理急匆匆的彙報聲傳來“陸博士，連舜先生非要闖進去，我們快攔不住了……”
白夫人待在她的玻璃隔斷操作間裡沒有回頭。
陸宜年摸了摸陸以白的腦袋，然後步履匆匆的趕了出去。
連舜被五大三粗的安保人員按在地上，奮力反抗，他雖然可以通過實驗室第一道防爆門進入檢疫區，但卻走不進最內層的試驗區，這個圓弧形的區域內全是統一規模的培養倉，裡麵隱隱約約能看見人形，這裡是所有複製人誕生的“子宮”。當初他帶已經屍變的連漪在這裡待了好幾天，陸宜年仔仔細細檢查完就確認連漪沒有救治的價值了，所以把她交給了馬爾茨博士做研究，在培養倉裡暫時拖延她徹底變成喪屍的時間。
但是現在有了強化劑，可以救連漪的。
不能讓那個實驗體搶走連漪的生機。
看見陸宜年走了出來，安保人員識趣的把連舜放開了，隻留下這兩人在寂靜無聲的檢疫區。
“強化劑，可以救連漪。”連舜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滿腔的怒火現在隻剩悲涼，他是不是不該期盼一個沒什麼人性的父親能憐憫他們？
陸宜年沒有很驚訝“馬爾茨告訴你的？”
馬爾茨巴不得連舜趕緊整來強化劑，這樣他就能見識見識這玩意兒到底是何方神聖，畢竟見過那寶貝的人都在核心試驗區呢，他的權限連門都摸不著，現在就指望這大少爺爭口氣給他開開眼。
陸宜年看著極力忍耐著情緒的兒子，並沒有絲毫動搖“馬爾茨沒有告訴你評估結果嗎？她已經沒有治療價值了。”
“連漪和其他的不一樣！”連舜拒絕說出那個詞“她能認出我，這就說明她還有人類的意識！你們研究她不也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嗎？”
是的，連漪和其他喪屍不一樣。
當初連舜帶著她來的時候把陸宜年也嚇了一跳，連漪已經進入三期重度感染，人類細胞已經被病毒寄生大量壞死，沒有正常連續性思維意識，和其他喪屍一樣渴望血肉，見人就咬，除了連舜。
很奇怪，不，應該是很神奇，他們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喪屍大腦產生了自己的意識，那就是h病毒出現了尚未可知的變異方向，他們這些研究員都沒檢測到過。
陸宜年做完了腦部檢查，排除了第一種可能，連漪腐爛的一團漿糊的大腦怎麼都不會變成原樣了，除非喪屍不用大腦思考，那就超出他的研究範圍了，所以這個珍貴樣本移交給了馬爾茨博士，由他繼續後續的觀察研究，而連舜作為連漪唯一“認識”的人，需要配合實驗給出語言或肢體刺激，可是除此之外並沒有辦法讓連漪好起來。
h感染進程分為四個階段，現有強化劑針對一二階段感染尚且有效，三期希望渺茫，而且大量實驗樣本證明到了四期重度感染，體表已經出現明顯腐爛狀態時，強化劑也無能為力了。
馬爾茨不會不知道這些，對他來說研究連漪要比救回的價值更大，但他還是慫恿連舜跑來討要強化劑，這傻孩子還不知道被人當槍使了呢，陸宜年難得的歎了口氣。
“救不了。”他不想跟這個孩子多說什麼，多說也無益。
“為什麼？！”連舜的情緒馬上要爆發了“是不是因為你要給那個實驗體？”
強化劑隻有兩劑，按照實驗規則，必須扣除一支用作留樣研究，能使用的僅僅隻有一針，陸宜年不可能給連漪，救回她的概率太小了，珍貴的藥劑不能浪費在已經感染三期的喪屍身上，即使那是他的女兒。
陸以白同樣需要，等再過段時間她的健康狀況好一些可以承受強化劑的副作用時，陸宜年打算給她注射，這樣她就可以徹底擺脫h病毒帶來的生理缺陷，變成一個正常健康的孩子。
“她也是一條生命。”陸宜年知道自己怎麼做都不能兩全其美“而且對她一定有效，強化劑不能拿來賭概率。”
連舜的眼眶紅了，聲音也在顫抖“你為什麼要這樣？！連漪難道不是一條生命嗎？她明明是你親生的！難道還比不上培育出來的東西嗎！那種實驗體你想要多少就能做出多少！”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培育一個新的連漪。”陸宜年無情至極。
“你……”連舜似是沒想到他這麼說，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在笑“你真是……王八蛋！”
“早知如此，為什麼要讓我們生在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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