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輕柔的,像是蛇類吐信一樣的嘶嘶聲,忽然的,從耳畔響起。
明明身著了全套的金屬具足,甚至連麵部都用目下頰護住,隻有那兩隻黑底的紅色蛇瞳作為弱點顯露在外,但驕羅毗耶隻覺得膽寒。
作為蛇人眾裡少有的,領受了偉大之母迦德盧所賜之名的高級武士,驕羅毗耶對自己手下蛇人的聲音不能說是了如指掌,卻也熟悉得八九不離十,而眼下這吐露蛇人言語的,卻非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些聲音,反而更像是……
“驕羅毗耶……是嗎?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不過好在,雖然都是戴了麵甲的蛇人,但你明顯的,要更惜命一點呢。”
遺憾的,輕柔的嘶鳴聲回響著,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語言,但驕羅毗耶卻更希望那隻是自己的幻覺。
然而,出現在眼角旁光中的,那隻自背後伸過來的,大半皮肉都被裹在深色的,革質中指袖套中,而外層則覆著裝飾性遠高於實用性的籠手的,膚色蒼白的手,卻打破了驕羅毗耶最後的自欺欺人。
“來——”
驕羅毗耶驚怒地開口,但還未等他說完,那隻蒼白的,比起蛇人眾要更像是冷血生物的手掌,便繞過了他被喉輪所保護的咽喉,隨後如同鋼澆鐵鑄一般,以幾乎將驕羅毗耶的顴骨與那層目下頰一同捏碎般的力度,強硬的將驕羅毗耶未儘的嘶鳴壓回了喉嚨。
“——噓。”
伴隨著幾乎令驕羅毗耶無法思考的劇痛,一顆生著雜亂的,發色為枯槁的蒼白短發的頭顱,便悄無聲息的,自驕羅毗耶身後的陰影中浮現。
身形相較驕羅毗耶而言稱得上高大的白發男人脊背弓起,卻並未因這樣的動作而顯得自身的形容猥瑣,反而如同一張被拉至滿月的弓,即使並未特意針對何人,卻也充斥著無法忽視的危險。
像是遊魂一般突兀現身的男人,緩慢的,將那張神情冷峻,五官端麗,卻又因為眼尾熏蒸著的那一抹豔麗到駭人的,如血般的紅,而憑空生出了詭譎且非人的妖冶之感的麵容,湊到了那張被自己的左手從後方繞過脖頸,用力按住的,塗以黑漆又繪著蛇紋的目下頰旁。
“噓。”那個事到如今已經並不陌生的聲音輕柔的,緩慢的,吐出嘶鳴,“安靜點,還沒到你開口的時候呢。”
那隻理應,也隻能是血色的眼瞳於眼眶中轉動著,似慢實快的環顧了四周,隨後重新回到了驕羅毗耶的身上。
巨大的憤怒,幾乎讓驕羅毗耶忘記了疼痛,握著武器的手不再顧忌要害被他人掌握的事實抬起,而口中也即將吐出代表命令的嘶鳴。
如此的……傲慢,他以為自己是誰?!竟敢用如此輕慢的口吻命令驕羅毗耶,命令一位領受了偉大之母迦德盧所賜之名的高級武士?!
震怒讓黑底紅瞳的蛇眼瞳孔放大,讓一向以驕羅毗耶之名而自豪的蛇人武士的鱗片也跟著炸起,但那隻眼睛……
那隻血色的,明明無有情緒,卻像是在對自己的反抗發出譏誚的眼睛,在它望過來的那一瞬,所有的,憤怒也好,勇力也罷,都如同日光下消融的冰雪一般消失不見,隻剩下了最底層的,無可言明的恐懼。
“你要反抗嗎?請便……”最初時還有些生澀,但到了如今卻已經純熟得好似生來便掌握著這一語言的蛇人一般,連氣音的轉折都完美且毫無錯漏的男人,唇角微微上揚了一個並不明顯的弧度,像是在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和善一些。
但是他眼尾的那一抹如血的紅,和他之前做下的一切,都無法讓男人的形象,因為那一點小小的弧度而產生改變。
“大歡迎哦,如果能引來更多的援軍的話,”像是輕輕的,笑起來了一樣,低沉且短促的氣音從男人的喉嚨裡逸散出來,“雖然之前也不是沒有什麼可砍的……但果然,還是有血有肉,會因為同類的死亡而恐懼的智慧生物,殺起來更順手呢。”
驕羅毗耶幾乎要握不住手裡的刀柄了。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男人的話語是什麼意思,因為他幾乎是看著這個白發的,頭上生角的惡鬼,輕描淡寫的,以精準而又迅捷的手段,將原本隻是因為他離得最近所以先行過來圍剿他的小隊肢解,並處理乾淨。
驕羅毗耶從未見過那樣的人類,明明是如同自尋死路一般的,將自身的要害暴露在了那支小隊的麵前,卻偏偏在對方即將得手的時刻,隻用了短短幾招,便取走了各方麵素質都遠超人類的蛇人的性命。
那家夥甚至一心二用的,完成了對偷襲者其一的反殺,和防備偷襲者其二的攻擊,甚至在擋下了攻擊的下一秒,便判斷出了背後敵人所在的方位,從蹲踞的姿態一躍而起,繞到了三人小隊中,還未從自己的攻擊被擋下這一點中回過神來的幸存者的背後,斬下了對方的頭顱。
而這,甚至隻是個開始。
在第一捧來自死者的鮮血,噴濺到了空氣之中後,血腥的味道,就再無減弱的時候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明明是高大的身形,卻行動敏捷到不輸忍者,明明隻有一隻眼睛的視野,卻不會錯漏藏在理應是視覺死角處的任何活物,而揮刀的技法與力量,更是無可捉摸的詭譎。
他總是能從意想不到,且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是發力順暢的位置發動進攻,甚至明明手中持著的,是一柄以驕羅毗耶的眼光來看,都稱得上寶刀的太刀,但在他的手中,卻甚至能實現短刀的攻擊手法。
一向是將人類視作血食的蛇人眾,頭一回的,因一個人類的所作所為而感受到了恐懼,於是便開始不顧後果的,將更多的小隊壓了上去,隻為了將這個異常的存在清理出戰場。
然而……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