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親緣,自我否定,認知異常,過保護,譫妄,自輕自賤,以及明明有能力掙脫卻自願沉淪其中的惡業。
將這些要素堆疊在一起,放在同一振刀的身上,能得出什麼樣的結論呢?
尤其是,具備以上要素的,是一振以稀有和強大著稱的,身為天下五劍之一的,斬鬼刀的時候。
即使想要往好的方向去思考,也是做不到的吧?
更何況,鬼丸國綱這振刀,和作為佛刀的數珠丸恒次、尚未和時之政府達成協議所以目前還沒有分靈降下可能的童子切安綱、以刃紋美麗著稱三日月宗近,以及從未實戰過,隻是作為靈刀被供奉的大典太光世不同,有著斬鬼、不吉這種逸聞存在的鬼丸國綱,卻是一振相對而言更好掌控的刀。
因為相較於其他誕生於平安時代,牽絆也較少的千年老刀,誕生於鐮倉時代初期,本身還是粟田口這一成員眾多且相對好獲取的刀派中大家長一樣存在的鬼丸國綱,實在是過於好利用和要挾。
隻要用同刀派那些好獲得的短刀們作為要挾,不像平安時代的那些老刀(髭切哦呀,說我嗎?)一樣長滿了心眼子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過於耿直的斬鬼刀,就會乖乖的任由拿捏。
“你也不想我對同刀派的小輩們動手吧,鬼丸國綱?”隻要用這樣的話,不善言辭,平日裡表現得和社障沒什麼區彆(藥研一期尼,叔祖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形象啊?!)的斬鬼刀,就會如其所願的,將意圖靠近的小輩們推遠。
倘若再輔以一些咒術,甚至能夠做到讓鬼丸國綱本能的遠離小輩們,並從口中說出傷刃的話。
不,甚至用不上咒術,隻需要展示一些意圖靠近鬼丸國綱的刀的殘片,並同時用或惋惜或感歎的口吻說出像是“你是隻會帶來不吉與噩運的鬼,他們的碎刀都是因為你哦”之類的話,本身就因為不吉的逸聞而一直試圖遠離他刃的鬼丸國綱,想必會更加的抗拒接觸吧。
畢竟,髭切殿也說了,在聽到叔祖這個稱呼的時候,鬼丸殿的表情就像是在說,‘那不是一個值得懷念的,同刀派之間親昵的稱呼,而是某種裹挾著惡意的,有著不好寓意的稱呼’(髭切誒哆,雖然看到的確實如此,但好像哪裡不對……)不是嗎?
長此以往下去,即使精神再強韌的刀劍,也很難不會在自我認知上出現問題吧?如果在這個時候再稍微的用上一點混淆認知的咒術,讓鬼丸殿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做出些錯誤的事情……那麼,即使是斬鬼刀,也會產生些錯亂的認知吧?
對同伴的過保護就更好理解了,隻要讓鬼丸國綱出陣,卻故意隻讓和他同隊的其他刀劍碎刀,一次又一次,隻有自己幸存下來,再加上本就有不吉的逸聞,足以讓早就出現了認知異常的鬼丸國綱進一步的產生過保護的傾向。
而長此以往,不斷被精神上的打壓和現實中所要麵對的,失去同刀派刀劍的其他刃難免會有些怨懟的目光所折磨著的鬼丸國綱,會出現譫妄也不足為奇了,不是嗎?
刃口眾多且容易獲取的粟田口必然會成為鬼丸國綱的牽絆,讓鬼丸國綱一次又一次的,在明知不對的情況下,對那個人渣低頭,任由對方摧折,而已經出現了異常的精神,則更容易將那些本來和自己無關的事項全都怪罪在自己的身上。
直到最後,用精神與現實的雙重折磨,將一振身為天下五劍之一的名刀的傲骨打碎,將其作為斬鬼刀的自我認同扭曲篡改,用最為溫吞也最為殘忍的方式,將鬼丸國綱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會對著自己俯首,說出自輕自賤詞句的模樣。
畢竟紅山茶的花語是高潔、純真、謙遜和永恒的美(笑麵青江一期殿你在咬牙切齒哦?真的沒問題嗎?)呢,能讓鬼丸殿在譫妄的無意識狀態下都會對那個並不存在於此的家夥跪下來,垂下頭顱,說出這種像是完全承認自己是對方所有物的話語,甚至是條件反射一樣的哀求與自輕……隻是想想,都會讓刃不寒而栗,無法思考那背後到底有多少無辜刀劍的碎片與鮮血。
“……那個人渣……”一期一振死死的咬著牙,蜜金色的眼睛似乎也染上了和鬼丸國綱一樣的血色,“他怎麼能……他怎麼敢傷害鬼丸殿到這個地步……”
還有那份據孫六兼元所說,隻可能是在斬鬼刀自願的情況下,才能做到徹底泥足深陷,無法自拔的惡業,以及幾乎全部被抹去的,有關粟田口的一切,有關刀劍男士的一切,甚至是作為鬼丸國綱這一振刀劍所存在的一切……
想要反駁,質疑一期一振的猜測,但是卻無力的發現一期一振的每一個猜測都過於有理有據無法反駁,再加上目前對鬼丸國綱情況最了解的鳴狐甚至沒有反駁,隻是默認的態度……粟田口眾刃的心,幾乎是一瞬間便沉到了穀底,被濃厚的殺意與憤怒所包裹。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叔祖……到底該有多痛苦……”鯰尾已經幾乎要站不住了,也得虧敵人已經被斬殺得所剩無幾,否則以他現在失魂落魄的模樣,怕是要為自己多添上幾處刀傷,“叔祖甚至……甚至不能選擇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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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避免的,隨著鯰尾的話,粟田口還有其他在場的刃,都回憶起了鬼丸國綱情緒崩潰時,以及還算清醒的時候都曾反複提及的,‘必須活下去’。
“……所以,究竟是怎樣沉重的承諾,才會讓那顆心早就已經傷痕累累,甚至是了無生趣的斬鬼刀,在崩潰到認為自己是惡鬼,並如此渴望著本與自己無關,但對目前的他而言甚至能算得上解脫的所謂贖罪的同時,卻仍舊不得不,以這副被鬼丸殿自己所厭棄的姿態,苟活於世的呢?”神情複雜而又沉重的藥研,輕聲說道。
喀啦。
……
鬼丸國綱打了個寒顫。
如夢初醒一樣,發覺自己正跨坐在一振被自己扭斷了手臂,甚至反手將那柄被右手上半寄生半纏繞著的蛇骨與牛頭骨固定住的打刀連帶著半截手臂一並奪下,並刺進了胸膛的打刀身上,而自己的本體則被右手舉著自左肩上穿過,給自身後撲來的太刀捅了個對穿的白發太刀,隻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很不切實際的夢。
所以當他恍惚的從已經開始消散的打刀身上起身,將右手握著的太刀重新收回刀鞘的時候,整個人也依舊是懵然的。
時間溯行軍的血從來都不溫熱,落到身上隻有雨水一樣冰冷,卻又遠比雨水黏稠且沉重的質感,以及濃腥的鐵鏽味,令人本能的生厭。
即便他知道身上這些不具備活物應有的溫度的血,是他又一次活下來的證明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