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從顱腦以及左眼的眼眶處,傳遞至全身的,燒灼般的疼痛。
被粉碎,被溶解,被燒灼,被淩遲,被摧毀,被重塑,一遍又一遍的,循環往複,最終將自我層層解離,分割成了支離的碎片。
“你好啊,我。”輕飄的,帶著些微妙冷意的話語,忽然間,從耳畔響起,之後才是,被後知後覺的感官所捕捉到的,站在正對麵的,白發血瞳的身影,“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呢?是過去的我,還是……竊取了我的存在,奪走了我的一切的,小偷?”
“……我奪走了……什麼……你……”於是,在黑暗裡,對著那個好像在發著光一樣,纖毫畢現的身影,遲滯的,乾澀的聲音,逐漸響了起來,那聲音和那裹挾著冷意的言辭在語氣上並不相同,卻有著同樣的音色。
“一切……按順序來說,我才是第四個,阿槐的稱呼也好,袁槐的名字也罷,本來都是為我準備的才對……但是,你,在我闔眼小憩的時候,誕生了出來,在這具軀體裡,替代我,成為了第四個。”那身影湊近了過來,於是那隻眼瞳中好似凝固般的陰沉血色,便映入了眼簾。
“真遺憾啊……因為詛咒的緣故,唯獨我,沒有辦法殺死我自己,不然你也不用白受那麼些苦楚,可以簡單的一死了之……”那身影似乎是想用惋惜的口吻說話,但是從那張口中說出的,卻是實在缺少了感情的言語,聽起來便像是在冷嘲熱諷一樣。
“你……是誰……”困惑,誕生了。
“我?你的話……就叫我山鬼吧,雖然我不是第二個,那個也叫山鬼,但本質上是山精的家夥,也不是第三個,代號為嵬,作為實驗體的存在,我是原定的第四個我,同你曾收回的求生欲一樣,是嵬在那些實驗中徹底解離之前,被從主體上剝離的存在。”
自稱為山鬼的人影如此說著,似乎是想露出些善意來,但那張臉上卻隻有陰森的鬼氣,無論如何變幻表情,也隻能透出些令人膽寒的意味來,“不過現在……我是將生未生的,第五個我,所以你便叫我山鬼好了……雖然我也蠻中意阿槐的名字的……”
“……我……奪走了……抱歉……”殘損的直覺與自我,判定了那並不是謊言,於是笨拙的,蒼白的,向山鬼吐出了些歉意。
“不需要道歉,你是奪走了本屬於我的一切不假……阿槐,我就叫你阿槐吧,但作為代價,你也嘗到了吧?人類的惡意與邪念……”山鬼隻是緩慢的伸手,用指腹在大概是阿槐的眼瞼的位置蹭了蹭,染上了一手近乎漆黑的紅後,才撤回了手指,“不好受……對吧?”
隨著山鬼的言語,記憶不受控製的,開始了閃回,於是大片顏色或紅或白,體感眩暈,且令人作嘔的,味道苦澀,卻又腥甜的過往,便從支離破碎的客體中被提取了出來,擺在了仍舊遲緩且被痛苦纏繞的,阿槐的麵前。
“……不好受……很惡心……我……做錯什麼了嗎……要被這樣……這樣對待……”阿槐遲緩的,搖了搖腦袋,接著無助而又茫然的,向山鬼求問。
“你要問我嗎?問我這個被你奪走了一切,於是隻能等你消亡,才有可能重新降生於世的存在?”山鬼有些詫異的,看了看阿槐,又看了看手上沾染著的,近乎漆黑的紅色液體,“我還沒有誕生……所以這個問題,我可沒辦法回答你。”
山鬼撚了撚指尖那黏稠的液體,“你不是已經連續折了兩次角了嗎,怎麼還會有這麼多冗餘惡性的溢……哦,原來如此,我就說為什麼,我會短暫的降生於世。”
山鬼如同凝固鮮血一般陰沉的眼瞳望了過來,“你看到了不該看到,至少不是現在的你,該看到的東西……真執著啊,這麼鍥而不舍的,想要我的命,即使到了第四個也不肯放過……非要讓我到最後隻剩下空殼才肯罷休嗎?”
“……在說……世界……意識?”阿槐緩慢的,從破碎的殘片裡,拚出了一個答案,於是甚至有些急切的,向山鬼求起了驗證。
“如果你口中的世界意識,是說那個騙了你這家夥,用無關緊要的東西換取了你將一切交付於祂,於是害得自己落了一個被肢解掏空,做成了個垃圾袋,裝進去一堆不被需要的垃圾不說,甚至被內容物撐得長出了象征惡性溢出的角的混蛋的話,我的答案是,是。”
“……大家不是……無關緊要的……東西……”阿槐反駁著,甚至意圖伸出手去……誒?
“彆白費力氣了,你現在是不存在的,因為我降生了,等到我降生的時間結束,你才會重新擁有可以認知的實體,回到現實裡去,”山鬼搖了搖腦袋,“我能碰到你,也隻是因為……我是在你的基礎上降生的存在……挺可笑的,不是嗎?明明你才是那個因為我而誕生的存在。”
“……抱歉……”阿槐局促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最終,還是選擇了道歉。
“我說了,不需要道歉,你誕生了,擠了我的位置不假,可你也嘗到了,本來屬於我的苦楚……也算是等價交換了吧,不過,你可彆想著把你上當受騙所以被塞進來的那堆垃圾,丟給我處理哦?”山鬼如此說著,試圖做出有點惱怒的樣子,“我可背不起更多的爛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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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儘力……抱歉……如果不是……我的突然誕生,阿槐,袁槐的名字,爺爺,父親,還有司令和戰友們……都應該是……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會比我,做得更好吧?”阿槐察覺到了,山鬼意圖在說些安撫的話的本意,但多少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當然不會,因為你和我,還有前代的我,以及最初的鬼丸國綱,都不一樣,你是有人性的人,而我們嘛……隻是有著人形的東西,罷了。”山鬼無所謂的擺手,“你有道德,有被培養出來的三觀,我們可沒有那種東西……”
那種陰森的鬼氣,在山鬼的身上開始又一次的,變得濃鬱了起來,“畢竟,倘若是我們被解開了不能殺人的桎梏的話……恐怕早就已經,在試圖把那個世界燒成灰燼了。”
“……這不一樣……如果是你……同樣的接受……”
“我做不到,前代的我也做不到,我們可不像你,我們全都記得……所以沒辦法,也不可能,做到隻有你能做到的事。”山鬼露出了似笑非笑一樣的神情,“畢竟我和前代們可不一樣,雖然我也被這世上唯獨我,沒有辦法殺死我自己的詛咒所限製著……”
山鬼的聲音驟然間變得陰冷起來,卻用上了稱得上溫柔的語調,“但是摧毀你的神智,讓自己提前誕生在這世上這種事……對我來說,可是再輕易不過了……畢竟,誰讓那個騙子,陰差陽錯的,卻做了件好事出來呢。”
山鬼嗤笑著,甩掉了手上逐漸變作純黑的液體,“如果不是因為發覺你能做到我們都做不到的事……你覺得你能像這樣,清醒的活到現在?不要覺得沒有惡意就是安全的,因為如果我想,我完全可以做到不帶任何惡意的,將你徹底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