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丸國綱一般不會用‘小老鼠’這種輕蔑而又完全是出於惡意的口吻,來稱呼自己的敵人,即使是當初在那些道德和三觀完全扭曲的家夥手底下當臥底的時候,他也很少有那種蔑視自己敵人的想法,而是以不像是個惡役應有的純粹態度,麵對每一次需要麵對的敵人。
除了,他被真正惹怒的時候。
鬼丸國綱一向是情緒波動較少,有的時候甚至會被稱為冷血的家夥,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隻是看起來罷了,隻論對感情的敏感性和細膩程度,鬼丸國綱並不比任何人差,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要比許多人更容易陷入情緒化的狂怒之中。
就比如現在,在隻能說接近一天的時間內,經曆了如此多,且每一個都足夠踩雷的情緒拉扯的鬼丸國綱,已經完全喪失了,對於敵人的純粹態度,以及那種總是存在的,過去被老爺子教導出來的尊重。
“愛羅婆多……因陀羅所鐘愛的,象征了雲和雷的三首白象……”鬼丸國綱呢喃著,同時俯下身來,用大典太光世的本體刀,擊碎了掙紮著從電擊中緩過來些許的愛羅婆多的雙膝,逼迫發色灰白的男人在地麵翻滾著哀嚎。
“那麼就讓我看看吧,被冠以同樣名字的娜迦,你能做到什麼地步呢?”一種古怪的,像是竊喜,又像是嗤笑的神情,從鬼丸國綱略微上揚的唇角處向外擴散,帶著些令愛羅婆多膽寒的惡意與無法理解的恐怖,甚至於一度令他眼前發黑,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當他終於從那驟然出現的疼痛中回過神來,愛羅婆多便意識到,那眼前一黑的感覺並非是他的錯覺,而是真實發生了的事實,是因為,他的雙膝被人以大力強行擊碎,而發生在了此身上的可怖事實。
尖銳的,無法理解的哀嚎振動了鼓膜,愛羅婆多後知後覺的,從那幾乎要把鼓膜震碎一樣的尖利聲音中,分辨出了疼痛與忿怒,隨後遲緩的,明悟了這尖銳聲響的來源,是自己近乎撕裂的聲帶。
“有點吵了,你。”鬼丸國綱的聲音依舊是輕柔而又和緩的,帶著些仿佛情人間低語的繾綣意味,但愛羅婆多確信,確信他在那嘶鳴中,聽到了某種好似尖銳指爪在頸間動脈附近,摩挲著那層並不算多厚實的皮肉,準備隨時下手一樣的,尖銳且刺耳的殺意。
毛骨悚然。
愛羅婆多確信,確信在自己狼狽的,於地麵上翻滾哀嚎的軀殼附近,並沒有任何除了那在膝蓋被打碎的一瞬便從身上甩落的斷刃外,旁的尖利武器,也確信除了自己那件沾染了塵土的淺灰色鬥篷下,沒有彆的地方可以隱藏這樣的凶器。
然而即便那打碎了自己膝蓋的身影已經再無彆的動作,隻是以蹲踞的姿勢在原地張望著,注視著自己的醜態,但那種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卻沒有絲毫的縮減,甚至於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愈演愈烈。
到了最後,愛羅婆多,這位有著與那天竺神係中天帝因陀羅的坐騎相同名字的娜迦,便不得不在那愈發深刻的,如影隨形般的危機感中,儘力控製住自己的聲帶,把所有疼痛的哀鳴,都儘數咽回了肚子裡。
“這才對……乖孩子,”於是輕柔和緩的,像是誇讚一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所以我會獎勵你……”
愛羅婆多近乎悚然的,看著那蹲踞著的身影輕巧的躍起又落下,途中甚至順手撿回了他那柄切先上還紮著半截淺灰色鬥篷的殘片的太刀,用那半片看起來不大乾淨,但實際上質地十分柔軟的布料,在那柄太刀上擦了兩下,才將其收回了腰間的刀鞘裡去。
“那麼首先……處理掉這個不聽話的東西好了。”
如此輕率的,做出了某種決定,於是緊接著,無鞘可歸的,柄卷是青色的太刀,便在鬼丸國綱的指尖翻卷出了一片亮色,卻並未落到任何的實處,反倒是另一隻空出來的右手,輕柔的將指甲探向了,渾身沾滿了泥塵的愛羅婆多的咽喉。
一閃而逝的刺痛感,襲擊了被恐懼攫住心臟的愛羅婆多,迫使他失態的,想要發出些吼叫來,驅逐那張麵容上,除了眼尾與虹膜外,儘是蒼白如紙一般的顏色,且正在如鬼魅般靠近的鬼丸國綱,然而……
……並沒有任何預料中的響動,因為愛羅婆多的動作產生。
茫然,困惑,不知所措。
這樣的情緒出現在了愛羅婆多那張論縫合怪程度,不比迦拘吒迦少上幾分的臉上,而一同誕生的,還有比之前更甚的恐懼,與近乎尖刻的絕望。
“……看來我的手藝,還並沒有退步多少啊……”鬼丸國綱隻是低語著,那隻注視著愛羅婆多的血色眼瞳中,滲出了更多的,如淤泥般深黑且黏膩的惡意,並如有實質一般的,卷住了狼狽的趴在地麵上的愛羅婆多的四肢與軀乾,意圖拉扯著他沉向深淵。
於是愛羅婆多便看到了,鬼丸國綱像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從自己再無響動的咽喉處收回來的,那隻乾淨整潔,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的右手中,被纖薄的指甲掐著的,並不明顯的,還在下意識蠕動著的肉絲。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一點小禮物……希望你能喜歡,親愛的,”他的語氣就像是在和人閒聊一般輕鬆愜意,但從那口中吐出的嘶鳴,卻在向愛羅婆多傳遞一個可怖的信息,“我切斷了你的喉返神經,現在,你再也不能用那些煩人的噪音來乾擾任何人了。”
愛羅婆多無法理解,他不清楚鬼丸國綱所說的什麼神經具體是乾什麼的,但他清楚一件事——
——他被鬼丸國綱,變成了一個無法發聲的啞巴。
“是的,可憐的愛羅婆多,可憐的小象,你已經再不能發出聲音了,所以現在,請回答我,”鬼丸國綱的唇角向上牽扯出一個微妙的弧度,便顯得他的神情如此悲憫,卻又如此的嘲弄,“迦德盧,那位製造了你和迦拘吒迦的眾蛇之母,現在究竟,在做些什麼?”
……
“!可惡!你就不能停止用那種表情看我嗎!大典太!”小次郎明明是木製的假人,卻也被大典太光世的神情看得毛骨悚然且汗毛倒豎,恨不能回到十幾秒前,給不知好歹的提出了疑問的自己兩個大嘴巴子,作為自己好奇心過剩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