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靴子的貓》
"快看!麥田在逃跑!"
牧羊娃的尖叫聲驚飛了稻草人頭頂的麻雀。金黃的麥穗像受驚的羊群般翻湧,整片田地竟連根拔起,轟隆隆朝著森林方向狂奔。磨坊主女兒的紅頭巾被風卷到半空,她徒勞地追著自家麥田喊"停下!那是我們過冬的糧食啊!"
灌木叢裡忽然閃過兩道銀光,鑲著銅釘的皮靴穩穩踩住飄落的頭巾。戴著寬簷帽的橘貓甩了甩尾巴尖,鬥篷在身後獵獵作響"女士,您的麥子被施了躁動咒。"它摘下帽子行了個禮,露出左耳缺的一角,"若您願意賒三桶鮮魚,我倒有辦法讓麥田回家。"
"貓會說話!"牧羊娃的牧羊犬齜著牙後退。
"還會討價還價呢。"橘貓從靴筒抽出一支蘆葦筆,在頭巾上唰唰寫下契約,"不過比起這個——"它突然躍上磨坊水車,琥珀色眼瞳映出遠處冒煙的山頭,"那位新搬來的巨人先生,是不是用骷髏頭當籬笆?"
當夜,橘貓蹲在巨人城堡的排水管裡。月光照亮它綁在尾巴上的小布袋,裡麵裝著磨坊主女兒給的鯡魚乾。腐臭的霧氣中飄來巨人的哼唱"骨頭搭樓梯,人皮糊窗戶,我的新城堡呀真呀真漂亮"
"打擾了您砌頭骨牆的雅興。"橘貓突然從吊燈跳下,皮靴在血漬斑斑的大理石地麵踩出清脆聲響,"不過您偷麥田的手法實在拙劣——躁動咒要配蟾蜍黏液才能持久。"
十米高的獨眼巨人捏起貓尾巴"小零嘴自己送上門?"
"我是來談交易的。"橘貓在空中靈巧翻身,穩穩落在巨人鼻尖,"您搬來七天嚇跑六個騎士,可城堡糧倉卻空得能聽見回音。"它爪子輕拍巨人抽搐的眼皮,"不如我教您真正的恐懼魔法,換回麥田如何?"
巨人狐疑地鬆開手"說說看。"
"明日正午,您要變成最可怕的東西站在橋頭。"橘貓掏出魚乾啃了一口,"當鐘聲敲響,立刻跳進河裡——前提是您敢喝下這瓶變形藥水。"它從鬥篷裡摸出熒紫的玻璃瓶。
第二天,村民們擠在磨坊二樓發抖。橋頭站著二十米高的雙頭蜥蜴,每個鱗片都嵌著骷髏眼珠,尾巴掃過處岩石熔成岩漿。
"貓先生被吃掉了!"牧羊娃哭著往橋下扔石頭,卻被蜥蜴噴出的火焰汽化成煙。
正午鐘聲突然卡在第六響。雙頭蜥蜴開始劇烈抽搐,左邊腦袋咬住右邊脖子,岩漿尾巴"嗤"地熄滅成黑炭。橘貓從橋洞探出頭大喊"快潑水!"
磨坊主女兒立刻扳動水閘。灌溉渠的清水瀑布般澆在蜥蜴身上,怪物發出陶器碎裂的脆響,竟褪色成三米高的粘土偶人!
"劣質變形藥水的副作用。"橘貓跳上偶人頭頂拔出一根發黑的魚骨,"現在,麻煩巨人先生把麥田吐出來?"
泥土簌簌剝落,露出巨人鐵青的臉"你騙我!"
"是你說要變成最可怕的東西。"橘貓甩著魚骨走近,"要論可怕,有什麼比得上空心傀儡?外表凶悍,內裡卻是"它突然用魚骨戳向巨人胸口,陶土"嘩啦"破開大洞——本該是心臟的位置,蜷縮著隻巴掌大的綠色壁虎!
整個村莊都聽見了壁虎的尖叫。它想逃進石縫,卻被皮靴踩住尾巴。"原來巨人是靠吞噬恐懼長大的魔寵啊。"橘貓揪起瑟瑟發抖的小壁虎,"要不要嘗嘗被恐懼反噬的滋味?"
當晚,麥田乖乖回到了原地。橘貓蹲在重新轉動的磨盤上,數著村民送來的鮮魚桶"說好三桶,怎麼多出兩桶?"
"一桶感謝,一桶賠罪。"磨坊主女兒指指它掉毛的尾巴尖,"被火燒壞的地方"
橘貓突然豎起耳朵。月光下的麥浪裡,有什麼東西在窸窸窣窣地生長。它猛地甩出魚骨釘住一株扭動的麥穗——金黃的穀粒裂開,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蟲牙!
"巨人留了後手!"牧羊犬對著發黑的麥田狂吠。
橘貓的瞳孔縮成細線"是恐懼的種子。快收集所有銀器融成鐮刀!"
黎明前,村民們抱著燭台銀壺衝進鐵匠鋪。橘貓在熊熊爐火前揮舞爪子"恐懼最怕兩樣東西——直麵它的勇氣,還有"它把皮靴伸進鐵水,"映照真實的鏡子。"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烏雲,兩百把銀鐮刀同時揮向麥田。慘叫聲中,無數黑影從麥穗裡竄出,又在銀光中化為灰燼。橘貓跳上最高的麥垛,靴子上的銀箔閃閃發亮"看清楚!這些不過是放大的影子!"
它的吼聲震得最後幾縷黑霧消散。牧羊娃突然指著地麵喊"貓先生的影子在變長!"
橘貓真正的影子此刻竟伸展到天際,那分明是頭威風凜凜的雄獅!但隨著銀光漸弱,影子又縮回成貓的形狀。"噓——"它把爪子按在牧羊娃唇上,"這是用九條命換來的秘密。"
豐收節那天,橘貓卻不見了。磨坊主女兒在穀堆頂發現它的寬簷帽,旁邊擺著三桶活蹦亂跳的鯽魚。風笛聲從森林深處飄來,混著皮靴踏過落葉的沙沙響。
牧羊犬對著晚霞輕嗅"我聞到魚腥味往北邊去了。"
"北邊不是白骨沼澤嗎?"牧羊娃抓緊新編的草繩套索,"聽說那裡來了個會走路的巫毒城堡"
磨坊主女兒將銀鐮刀彆在腰間,把剩下的鮮魚裝進木桶。水車咕嚕嚕轉動,載著新磨的麵粉駛向暮色中的小路。月光再次照亮麥浪時,隱約有銀光在林間閃爍,像極了某雙鑲銅釘的皮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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