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霞飛百無聊賴,拂上頸間一串珠子把玩著。這串珠子應該是劉嬸提到的那串黑石珠子,項鏈由黃豆大小的黑石串聯而成,下麵吊著個心形墜子,簡單質樸,不時散發出絲絲暖意。可能是語心小姐經常把玩的原因,這墜子黑黝黝,光亮亮,很是潤澤,倒也增添了一絲神秘之感。驀地想起劉伯說過的話黑石能鎮痛清神。何不給離落送去?於是,翻身而起,抱起那尺餘長的黑石便走向離落的院子。小鎖想接過黑石,霞飛寶貝似的不讓,小鎖隻好亦步亦趨,生怕剛恢複過來的小姐體力不支。
進得離落小院,不見將軍夫婦,離落依舊昏睡著。離落睡得很不安神,一雙濃眉緊緊皺在一起,呼吸時急時緩。“唉,可憐的孩子!”霞飛憐愛地看了他一眼,把黑石放在床邊,便出了院門。不想再回房躺著,霞飛便在府中閒逛起來,小鎖小心伺候著。
走到小池,趴到欄杆上喂喂小魚,來到小亭,歪著頭聽聽鳥兒嬌啼,其實,這小日子不錯。在現實,絕對的土豪生活呀,可這小姐,……真是想不開!
慢慢溜達到月門處,看見蔥鬱的綠樹中,一簇簇鮮紅的花恣意怒放,有數枝攀爬在圍牆上迎風輕顫,濃烈、不屈,又嬌弱、嫵媚,“好似我書中看到的那彼岸花!原來,這份濃烈的紅,這份對春光的期盼,竟是如此令人震憾!”一時間,霞飛竟不由得癡了。
“喲,在這兒等著呢!”一陣飽含譏諷的嬌媚聲音響起,驚得霞飛猛地一顫,如同那枝頭風中搖曳的花枝,小鎖忙上前扶住。順聲望去,月門外前院通向客廳的甬道上站著一群人,一位身著金黃色鍛袍,月白色束腰的青年男子長身而立,貴氣逼人。一位身姿嫋娜的少女與貴公子並肩而立,她那一襲粉紅羅裙風中微擺,似雲如霞,嬌俏可人。將軍夫婦沉臉肅立一旁,看著霞飛,滿眼擔憂。霞飛一時不知說什麼,隻是學著小鎖屈膝一禮,便站在一旁不言語。
那粉紅佳人向前走上兩步,伸出白玉般的芊芊玉手捂嘴嬌笑“語心小姐,頭上可還痛?好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青悠我瞅著也覺得心中憐愛呢!你說呢,六皇子?”
六皇子?這位就是六皇子?玉樹臨風,鳳目微挑,看著倒還是小鮮肉一枚。不過,這位粉紅佳人一番言行,做作,膚淺!就為這女子退了將軍府的婚?看來這六皇子品位也不咋的。嗯,鑒定完畢。
六皇子略顯狹長的雙眼看著霞飛,閃過一絲恍惚。記憶中的這位嬌憨的將軍小姐總是猶如快樂的小鳥,笑聲朗朗,一雙月牙似的明眸滿是歡愉,看著就讓人忘記滿懷的愁緒。何時有過如今的沉默、嬌弱?昔日粉嫩的滿月臉消瘦蒼白,一絲稚氣中彌漫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超然。頭上仍纏著紗布,聽說那日她撞向牆壁時決絕得令人心生絕望!略顯青澀的身姿披著一件淺黃長袍,隨性、飄逸,自有一番風味。“六皇子?!”見六皇子不語,粉紅佳人扭頭看向他,語氣嬌媚中有絲不滿。“青悠,”六皇子衝著粉紅佳人微微一笑,滿眼的溫柔“話已帶到,無須多留,我們走吧!”
“哼!”粉紅佳人嬌橫地白了六皇子一眼,感受到六皇子對將軍小姐的維護,她美目中閃過一絲嫉恨,輕移蓮步,走到霞飛麵前,下巴上翹,滿眼不屑“語心小姐,聽說你不舍六皇子?六皇子提出退婚那日,你竟以死相逼?威逼不成,竟慫恿你父告禦狀,兄長上門滋事?”
“易家小姐!”大將軍一聲大喝“你過分了!”
“本小姐過分?”粉紅佳人一臉挑釁“再過分也比不上大將軍家的小姐呀!我可沒向她那樣,纏著男人不放,為了得到六皇子手段百出!瞧,苦肉計不成,又在這兒裝柔弱博同情呢!”
“你!”大將軍握緊雙拳,被夫人使勁拉住。
“怎麼?還想對皇家無禮?我現在可是未來的六皇子妃!”粉紅佳人一臉的得瑟“聽說花少將軍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敢挑釁皇家威嚴!若不是六皇子念在花家世代功績,花少將軍現在可就不是躺在床上了!……”
聽到這,再聯係從小鎖嘴中得知的隻言片語,霞飛倒也知道了事情的始終。原來少年昨日一怒之下,衝進了六皇子的皇子府,怒斥六皇子的背信棄義,惱羞成怒的六皇子命府中高手將少年打得吐血不已,右腿也斷裂得白骨森森。少年的侍衛小刀護著主子,也被打得奄奄一息。幸得大將軍得信趕到,救回少年與小刀,否則少年死在六皇子手下也是枉然。唉!這離落,這家人!即便是飽經滄桑的霞飛,一直把自己當成局外人的霞飛,內心也有了一陣陣悸動。
看向六皇子,他修長的雙眉微蹙,瞥了粉紅佳人一眼,似乎麵有不耐,也似略有隱忍。看來對這粉紅佳人倒也不是十足的傾心呢。渣男!霞飛心裡頗為鄙視這種人。
“語心小姐呀,本小姐是個大度的,你既如此愛慕六皇子,我倒也不介意六皇子多一個兩個侍妾!今日我們前來,就是為了語心小姐的心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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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怕是難堵悠悠眾口了吧?以為彆人都是傻子呢!這粉紅佳人,自以為是,實在犯賤!我這暴脾氣!“易小姐,你想多了!”沉默良久的霞飛安撫似的看了幾乎爆發的將軍夫婦一眼,接著看向六皇子,神色平靜,語氣輕緩“我沒想到六皇子居然還能如此自若的到我將軍府!你不心虛麼?”
六皇子背手昂首,望向語心“本皇子為何心虛?”
霞飛眯眼哂笑“遠不說我花家世代為將,為這一國安寧忠骨埋青山。單說我父為國舍家,赴邊疆抵敵寇十多載,滿身傷痕護你山河無恙,我兄剛至舞勺之年,就提槍上馬,馳騁沙場,滿腔熱血佑你河清海晏。如今,你辱其女殘其子,可有絲毫愧意?可曾擔憂恐寒將士報國之心?可有想過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
六皇子身後一太監眼見著主子臉色突變,便尖著嗓子怒斥“大膽!還不住口!”花將軍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曾經那麼嬌憨癡蠻的女兒,竟能如此怒懟皇家!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呀。
霞飛看向粉紅佳人“易小姐,六皇子妃,你說得沒錯,我撞牆了。不過我要感謝這一撞,這一撞,撞醒了我,撞斷了我的過往。薄情寡恩之人,失之我之幸也,但與你正是天作之合,送與你吧!”隨即,她向呆立的一群人屈膝一禮“語心剛出鬼門關,五心不定,言語冒犯,望原諒一二。衷心祝六皇子、易小姐琴瑟和鳴,攜手到老!臣女先告辭了!”言罷,衝著眾人微微一笑,月眼彎彎地扶著小鎖,緩緩走向月門深處,留下一簇簇鮮紅的花晃著一叢人的眼。
這天,躺在床上,霞飛輾轉難眠。這就是君主製的封建社會,皇權至上,大將軍一家應該為皇家的江山金戈鐵馬,浴血苦戰過,否則不會軍權在握,官至一品大將且一家兩將軍。可又如何?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子怎可挑戰皇家尊嚴?臣子在皇家麵前又有何尊嚴?唉,可憐這大將軍一家,女兒被退婚,受辱而死,兒子怒討尊嚴被打致殘,看來大將軍仕途堪憂呀。可憐,可歎,……不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現在和他們是一家人呀,他們的種種好像、貌似都和自己有關呀,霞飛的心驀地揪緊了。
唉,現世的人人平等,讓自己忽視了這皇權至上的殘酷了。大意了,放肆了,闖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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