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
白淩君很愛問這句。
異地的時候問,見麵了從身後探出頭問;在忙的時候問,閒的時候沒事找事也要問。
很簡單的一句話,有人會覺得煩,但莫渝秋很喜歡。
漫長而麻木的npc生涯裡,隻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才覺得真好啊,時間又在流動了。
“莫渝秋”在作為人而活著,不僅僅是程序。
於是她回在吃飯,在開會,在淋雨回家,在想“你今天有沒有想我?”
有時是語音,有時是文字,她不擅長說肉麻的話,所以最後那種問題,她隻會打字。
這時候白淩君會發語音過來,黏糊糊、軟趴趴的說“想啊,你快回來。”
回憶是有濾鏡的,秋天是橙黃色,冬天是青綠色。
莫渝秋的回憶是青綠色,因為白淩君名字裡有個白,雪是白色的,冬天才有雪。
雪落在她肩上,頭發上,發絲因此濕了一點,莫渝秋想要走上去,拍落一些,但是白淩君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往前走了兩步,回過頭,在距離她五厘米的地方說“你能不能,一直看著我。”
隻看著我。
真好啊。
她看著白淩君,一步一步的走,每走一步,自己就更鮮活一點,擁有更多情緒,不再隻是冷冰冰的數據。
她常常感慨人為什麼能鮮活到這樣的程度,活在日常的每一個動作裡,比方說換衣服的時候跳出來“我今天能穿你這件出門嗎?”
於是這件衣服就會沾上她的味道,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她喜歡這個味道。
但她知道白淩君並不是多喜歡這個味道,隻是懶得換。
洗衣液,香薰,香氛……白淩君不是冒險主義者,她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喜歡的餐廳連去好多天,喜歡的衣服連買好多件。
莫渝秋愛她的一成不變,這是她安全感的來源,意味著我每一次都會選擇你。
一成不變,卻又鮮活,向她走來的時候,全世界都有了色彩。
焰火是暖黃色,壁爐是灰白色,薑餅是深褐色,捧著她的人是什麼顏色?
——是黑色。
雨傘斜斜的握在手裡,主人並不在意左肩淋了雨,黑色的大衣打濕後顏色更深,莫渝秋想要上去,幫忙遮一點雨,但是對方躲開了,後退兩步,轉過身。
“九座墓碑。”
她不應該找到這裡。
“你給我建了九座墓碑,那我是誰?”
和預想中的不一樣,早就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對方語氣卻輕飄飄的,沒有一點波瀾起伏。
今年雪下的好遲,十一月末的陰天,等了很久的雪變成雨落下來。
潮濕的冷是徹骨的冷,冷的人頭腦發昏,剝去人思考的權力——你是誰?你是白淩君。
也沒有人給她回答的權力,有車停在旁邊,車身是亮眼的白,四五個人坐在裡麵,副駕駛的前下屬打開車窗,越過她,向白淩君招手“上車,怎麼不好好打傘?淋感冒就老實了。”
車燈是暖黃色的,白淩君走進燈裡,也變成暖黃色,現在隻有她是黑色了。
她很快就不是黑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