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汁般在少室山腳下暈染開來。
龍傲天將染血的素色僧衣碎片揣入懷中,指尖擦過龜甲邊緣時突然頓住——卦象中暗藏的水火相衝,此刻竟與井底倒影的破碎月光詭異地重合。
"虛竹師弟,勞煩取三支降魔香來。"他忽然轉身,夜風卷起玄色衣袂,腰間綴著的五毒錦囊與檀木佛珠相撞,發出細碎聲響。
小和尚捧著香爐回來時,正看見龍傲天將鬆煙墨抹在井沿青苔上。
墨跡沿著石縫遊走,竟在月光下顯出一條蜿蜒蛇形,蛇頭直指東北方三十裡外的青楓鎮。
"這"虛竹剛要開口,卻見龍傲天並指如刀,內力激蕩處,井水突然沸騰如煮。
三支降魔香無火自燃,青煙凝成箭矢形狀,與墨蛇遊走的方向分毫不差。
戌時三刻,兩道身影掠過官道旁的槐樹林。
龍傲天刻意放慢步伐,耳畔捕捉到五裡外馬蹄踏碎枯枝的異響。
他忽然按住虛竹肩膀,袖中甩出三枚銅錢釘入樹乾,驚起七隻寒鴉。
"師兄這是?"
"成昆手下有擅驅鳥獸的奇人。"龍傲天說著翻掌亮出半片帶血的珍珠耳墜,月光下可見內壁刻著細若蚊足的梵文,"沐姑娘的耳飾浸過曼陀羅汁液,正克馭獸術。"
話音未落,夜梟啼叫聲突然變得淒厲。
虛竹正要運起羅漢拳,卻被龍傲天扯著躍上樹梢。
下方地麵突然塌陷,數十條碧鱗毒蛇從坑底竄出,獠牙間藍光閃爍。
"好個一石二鳥之計。"龍傲天冷笑,指尖輕彈間,五毒錦囊中飛出赤紅藥粉。
毒蛇觸及粉末竟自相殘殺,轉眼間化作腥臭血水,"既試探我是否中毒,又能拖延時間。"
子夜時分,青楓鎮牌坊在霧靄中若隱若現。
龍傲天突然駐足,鼻翼微動"鬆煙墨裡摻了西域火油。"他抬腳踢飛一塊青磚,磚石落地瞬間,整條街巷突然燃起幽藍鬼火。
虛竹驚覺袖中《楞嚴經》開始發燙,經文裡夾著的蠱絲突然繃直如弦。
龍傲天眼疾手快扯斷蠱絲,指尖滲出的黑血滴在火焰上,竟化作七隻墨蝶翩翩起舞。
"跟著墨蝶!"他拽著虛竹閃身躲進當鋪,櫃台上積灰的戥秤突然傾斜,秤砣墜地砸開暗門。
地道裡傳來女子嗚咽聲,隱約夾雜著熟悉的誦經聲。
沐妃雪此刻正在三十裡外的客棧摔碎第五個茶盞。
她盯著銅鏡中自己散亂的發髻,突然抓起剪刀。
青絲斷落時,窗外傳來信鴿撲棱聲——那是她用星鬥紋樣發簪訓練了半年的塞外雪鴿。
"龍大哥帶著虛竹師兄往青楓鎮去了?"阿紫嚼著糖葫蘆湊過來,瞥見密信上的血手印突然噎住,"這這是"
"成昆的催命符。"王語嫣輕撫緞麵屏風,上麵用金線繡著的《往生咒》突然斷了一根,"你們看這針腳走向,分明是"
話未說完,屏風轟然炸裂。
沐妃雪旋身避讓時,袖中掉出半枚帶血的珍珠耳墜。
她怔怔望著耳墜滾到阿朱腳邊,突然淒然一笑"原來他早將定情信物贈予旁人。"
此刻龍傲天正劈開第七道玄鐵鎖鏈。
地牢深處,儀琳的素色僧衣掛滿倒刺鐵鉤,地上卻散落著繡有星鬥紋樣的帕子。
虛竹彎腰去撿,突然被龍傲天厲聲喝止"彆碰!
帕子浸過化骨水!"
話音未落,頭頂傳來機關轉動聲。
十八尊銅羅漢破牆而出,手中降魔杵組成天羅地網。
龍傲天瞳孔收縮——這陣法竟與那日沐妃雪在琅嬛玉洞演示的星宿殺局有七分相似。
"坎位踏離宮!"他暴喝一聲,掌風掃滅火把。
黑暗中響起金屬碰撞聲,等虛竹重新點燃火折子時,隻見龍傲天單膝跪地,肩頭插著半截降魔杵,手中卻攥著塊繡有《往生咒》的布料。
布料邊緣的金線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紫芒,分明是沐妃雪獨門絕技"千絲繞"的手法。
虛竹突然想起晨課時,曾見她在藏經閣用這種金線補過袈裟。
七枚銅錢釘入青磚的瞬間,龍傲天拽著儀琳倒翻上房梁。
簷角銅鈴突然炸成齏粉,淬毒的銀針暴雨般釘入他們方才站立的位置。
叛徒玄淨從陰影中走出,袈裟上星鬥紋樣泛著磷光。
"龍施主好眼力。"玄淨轉動手中念珠,每顆檀木珠都刻著反寫的梵文,"可惜這二十八宿陣專克逍遙派身法。"
龍傲天瞥見儀琳脖頸處的朱砂印記,瞳孔驟縮——那分明是琅嬛玉洞裡的機關圖紋。
他忽然並指為劍,劍氣激得供桌上半截殘燭驟亮。
火光映出牆壁裂縫裡藏著的《易筋經》殘頁,字跡竟是用鬆煙墨摻著人血寫成。
"成昆連少林絕學都敢偽造?"龍傲天冷笑間震碎腰間錦囊,赤蠍粉混著曼陀羅汁液在空中凝成血霧。
三個蒙麵人剛躍上窗台便慘叫墜地,皮肉遇毒霧如蠟般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