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葉擦著金牒邊緣飄落時,龍傲天五指驟然收緊。
平安符裡滲出的金粉在掌心凝成細線,竟與桑皮紙上未乾的女兒紅字跡相互呼應,在晨光裡蒸騰出淡淡酒香。
"龍施主。"玄慈方丈的袈裟掃過滿地落葉,目光在他腕間金線上停留片刻,"三日前成昆逃遁時,曾在羅漢堂留下半部梵文心經。"
話音未落,藏經閣方向忽傳來鐘磬清鳴。
龍傲天指尖微顫,昨夜替虛竹療傷時探查到的經脈異常突然閃過腦海——那寒毒遊走的軌跡,竟與懷中金粉繪製的線路圖有七分相似。
"儀琳師妹正要去謄錄達摩洞殘卷。"知客僧捧著筆墨經過,袈裟下隱約露出纏著繃帶的手腕。
龍傲天瞳孔驟縮,昨日成昆偷襲時劃破的傷口,此刻正泛著與沐妃雪發簪相同的青灰色。
藏經閣三層彌漫著陳年墨香,龍傲天的手指撫過《楞伽經》書脊時,忽然觸到一絲涼意。
翻開夾頁,幾行小楷正藏在梵文縫隙間"月照摩天崖,需借青龍目。"
"龍大哥看這個!"儀琳踮腳去夠頂層經卷,素色僧袍滑落半截藕臂。
龍傲天伸手相扶的刹那,少女袖中掉出個鎏金香囊,滾落的沉香珠在地板縫裡拚出半幅星宿海地圖。
閣樓陰影裡傳來衣袂破空聲。
龍傲天攬著儀琳旋身避開,三枚透骨釘釘入身後經櫃,震落的《易筋經》摹本扉頁上,赫然現出用明礬水繪製的少林密道圖。
"施主果然佛緣深厚。"掃地僧不知何時立在窗外,手中掃帚輕輕一點,被透骨釘擊中的經櫃突然翻轉,露出暗格裡泛著磷光的《神足經》殘頁。
那缺失的章節位置,正對應著沐妃雪玉佩碎裂的紋路。
暮鼓響起時,龍傲天在《洗髓經》注釋頁邊緣發現了成昆的筆跡。
沾著金粉的指尖劃過"青龍吸水"四字,窗外忽然飄來沐妃雪常彈的《雨霖鈴》。
曲調在"楊柳岸曉風殘月"處戛然而止,他猛然想起那夜替她逼毒時,曾在其後腰見過青龍盤柱的刺青。
"龍大哥"儀琳捧著謄抄好的經卷過來,發間沾著藏經閣的檀灰。
她低頭整理硯台時,後頸露出點朱砂印記,形狀恰似摩天崖輪廓。
夜色浸透屋簷時,龍傲天在禪房將金粉撒入銅盆。
清水倒映的星圖中,沐妃雪的平安符突然浮出水麵,化作七顆金釘刺入北鬥方位。
當他用沾著女兒紅的指尖撥動金釘,盆中竟顯現出玄慈方丈二十年前與葉二娘密會的畫麵。
"施主。"虛竹端著藥碗推門而入,碗底沉澱的藥渣泛起詭異藍光。
龍傲天假裝失手打翻銅盆,看著金粉在地上勾勒出星宿派獨門暗號,而虛竹鞋底沾著的銀杏葉背麵,分明印著半枚胭脂唇紋。
次日齋堂用膳時,沐妃雪將素齋裡的冬筍雕成青龍形狀。
她腕間新換的翡翠鐲子碰到龍傲天的手背,竟激得他懷中《神足經》殘頁微微發燙。
儀琳端著豆腐羹過來時,羹湯表麵油花突然聚成箭頭,直指玄慈方丈麵前的羅漢齋。
暴雨突至的午後,龍傲天在達摩洞深處發現成昆遺留的劍痕。
當他把儀琳發現的沉香珠按進石壁凹槽,裂縫中滲出的山泉突然倒流,在洞頂映出整幅星宿海毒陣圖。
而陣眼位置,正是沐妃雪昨日彈斷琴弦的方位。
"龍施主可知"無妄"卦象?"玄慈方丈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他手中念珠第一百零八顆刻著"摩天"二字。
龍傲天握緊沐妃雪今晨塞來的絲帕,那上麵刺繡的流雲紋正在雨水浸染下,漸漸顯露出星宿派總壇的坐標。
夜色最深時,龍傲天獨坐鐘樓頂層。
他將金牒浸入儀琳調配的藥酒,銅鏽剝落處現出密密麻麻的西夏密文。
當第一縷月光照在經文第七行,紙麵突然浮出虛竹的掌印輪廓——那分明是逍遙派小無相功第九重的特征。
五更梆子敲響前,沐妃雪提著燈籠出現在回廊儘頭。
她發間青灰色玉簪映著燭火,在龍傲天衣襟投下扭曲暗影。
當兩人影子交疊的刹那,藏經閣方向突然傳來經卷墜地的聲響,驚起滿樹昏鴉。
沐妃雪提著燈籠的手指節發白,青玉簪在簷角風鈴的震顫中泛起漣漪。
她望著回廊另一頭正在與儀琳核對經卷的龍傲天,那素色僧袍的少女不過是將硯台往他手邊推了半寸,她袖中暗扣的三枚冰魄針就險些要脫手而出。
"沐姑娘的茶涼了。"虛竹捧著新沏的碧螺春過來,碗底沉澱的茶葉忽然豎成一線。
他順著沐妃雪的視線望去,正看見儀琳踮腳為龍傲天拂去肩頭檀香灰,腕間佛珠與平安符的金線在暮色裡纏成曖昧的弧度。
銅盆裡的星圖突然炸開萬千金芒,龍傲天指尖蘸著藥酒在桌案劃出七道軌跡。
當沐妃雪玉佩的裂痕與達摩洞劍痕重合時,窗外飄落的銀杏葉突然懸在半空,葉脈滲出淡青色汁液,在宣紙上暈染出"摩崖鎮"三個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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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的梆子聲驚散了霧氣,龍傲天翻身上馬的瞬間,沐妃雪的翡翠鐲子突然滾落車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