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歌收到李胤承的書信已是三日後，看到蘇致遠與蘇星楚竟是餘慶明的兒女時，她驚得差點兒摔了手中的瓷碗，銀耳蓮子羹灑落一地。
“小姐，你沒事吧。”采薇趕忙過來，收拾著地上的狼藉。
蘇安歌定了定神，她隻是聽說過蘇致遠和蘇星楚是早產而生，卻從未懷疑過他們的身世，怪不得睚眥必報的餘慶明對趙玉容毫無怨言。那種情況下趙玉容嫁做他人婦，的確是最明智的選擇，而且蘇漢文替他養了十幾年兒女，餘慶明心中怕是偷著樂呢吧。
蘇安歌不禁想起了現在懷有身孕的趙玉清，“二夫人如今還在食用紫河車嗎？”
采薇點點頭，“每日一頓總是少不了的，前幾日我還在碧落院外看到二夫人請來的穩婆在院子裡點熏香，不知道是何意。”
蘇安歌斟酌片刻，她不清楚趙玉清到底有何企圖，若非衝著她來，她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采薇，隨我去一趟碧落院，去幫姨母請個平安脈。”
到碧落院時，趙玉清正坐在桌前繡著嬰孩所穿的肚兜，看到蘇安歌前來臉上立刻帶著溫和親切的笑容，起身迎接。雖然已經有孕，但身材仍然纖細輕盈，眉目間更多了一絲成熟柔婉的風韻。
她彎眼一笑，“安歌，你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快過來坐著，碧璽，去泡一壺老爺賞的西湖龍井。”
蘇安歌進門後就隱隱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氣，雖然被熏香的氣味掩蓋了，但身為醫者，她對血液的味道極為敏感，但仍是麵色如常的微笑寒暄道“姨母，我來看看你和未出世的弟弟，身體感覺怎麼樣？”
趙玉清輕撫了一下小腹，笑著說，“我倒希望是個如你一般乖巧懂事的女兒呢。可能是孩子還太小的緣故吧，我倒是沒有尋常婦人那般大的反應，除了有些乏累以為沒有什麼不適。”
“姨母是有福之人，這才入府兩月就懷上了，這孩子必定也是乖巧聰明，不會讓姨母受苦的。”蘇安歌接過碧璽遞上來的茶，細細品嘗一口，“這茶入口回甘，唇齒留香，真是好茶，回頭我也要跟父親討要一些。”
趙玉清施施然微笑著，“我如今懷有身孕，龍井寒涼，苗嬤嬤囑咐過不能多飲，等會我讓碧璽把剩餘的拿給你，就不必找你父親討要了。”
“姨母太客氣了，少飲一些無礙的。”蘇安歌推托著，“您剛才說的苗嬤嬤，我怎麼沒聽過啊，是新來的嗎？”
正說著，一名鼻如鷹鉤、神情陰鷙的老嫗走了進來，趙玉清介紹著，“這位就是苗嬤嬤，她做穩婆已經幾十年了。我畢竟是第一次生育，沒什麼經驗，所以就早早把她請到府上來。”
“大小姐安好。”苗嬤嬤聲音低沉嘶啞，口音也有些怪異。
蘇安歌好奇地詢問著，“聽苗嬤嬤的口音，不是京都中人吧。”
“老身原生活在苗疆，早些年隨流民隊伍來到京都的。”，苗嬤嬤臉上始終帶著這副陰騭表情，然後轉臉看向趙玉清，“夫人今日該喝安胎藥了，喝完早些休息。”
聽著苗嬤嬤是要趕人走的意思，蘇安歌卻拉住趙玉清的手，“姨母，那我給你請個平安脈再走吧。我雖醫術平庸，但是脈象看得還是很準的。”
“這……”趙玉清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和為難，轉頭看向苗嬤嬤。
苗嬤嬤陰騭的臉上多了些慍怒，聲音嘶啞難聽，“大小姐，夫人的衣食起居和安胎之事已經全權交給了我，這種請脈的小事就不假他人之手了。若夫人和小姐信不過我，我大可以現在就出府。”
趙玉清急忙打著圓場，低聲拉著蘇安歌說“安歌，你就先回去吧，這位苗嬤嬤脾氣有些古怪，畢竟是我父親請來的，不好拂了他的麵子。”
蘇安歌眼神微眯，瞥了一眼強勢的苗嬤嬤和心虛的趙玉清，心中有了些猜想，“那就勞煩苗嬤嬤照看好姨母了，告辭。”
回到安昭閣，蘇安歌迫不及待拿出母親的醫書，仔細翻找著。
“魂嬰蠱。”這種陰毒的蠱術並不常見，相傳源自苗疆。先是找到在母體中無法自然降生的嬰孩，以這些死胎的血肉喂養蠱蟲，待到蠱蟲成熟後鑽入那些不能生育之人的腹中，可與正常懷孕無異，但在此期間仍要日日食用紫河車來喂養蠱蟲。十月之後，有一半的幾率能生下正常的嬰兒，另一半幾率則是胎死腹中，蠱蟲繼續尋找下一個母體。
日日燉煮的紫河車，碧落院的血腥氣，還有那位來自苗疆的苗嬤嬤，一切都對上了。蘇安歌合上書，想得脊背發涼、汗毛直立，那位看起來秀雅溫婉、知書達禮的姨母居然用這種陰毒之術來懷胎生育。
隻是她的目的是什麼呢？用孩子籠住蘇漢文的心，或者為了爭寵奪勢？蘇安歌立馬搖頭否定了，如今府中並無人對她有威脅，吳秋月因關在祠堂多日，人竟變得癡傻瘋癲，已經被蘇漢文送到了鄉下莊子上；蔣心柔和玉驪又明顯沒有爭寵之心，即使趙玉清懷了身孕，蘇漢文十日裡也有五日會宿在碧落院。
蘇安歌想得頭有些痛，最終決定暫時躲著些趙玉清，畢竟趙玉清從來沒有在明麵上為難過她，現在隻要表麵功夫過得去，她也暫時不會戳穿趙玉清的“假孕之事”來給自己樹敵。隻是將此事略微透露了一些講給蔣心柔和玉驪，也好讓她們多些防備之心。
明日就是護國公府的“賞花宴”了，蘇安歌暫時將碧落院的事情擱置一旁，專心準備著送給箐成郡主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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