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何人？”孔順心中有些氣惱，“京兆府不是菜市場，怎麼人人都能闖進來？”
衙役剛要驅趕蘇安歌，卻被白羽攔住，並掏出了一塊“定北王府”的腰牌。
孔順看著腰牌驚訝地變了臉色，恭謹地起身行禮，“恕本官眼拙，敢問姑娘是？”
蘇安歌並不願暴露身份，忙讓白羽收起腰牌，坦然自若地回答道“大人，民女姓蘇，是濟世堂的大夫。昨日申大嫂頭上的傷就是我給她醫治的。”
孔順內心忐忑，但凡跟定北王府沾邊，哪怕隻是一個大夫，也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蘇大夫，失敬失敬。您剛才說可以證明這申碌不是申劉氏所殺，可有證據？”
“大人，可有請仵作驗屍？”蘇安歌瞧著堂下蓋著白布的屍體詢問道。
“我們府上的丁仵作已驗過，致命傷正是後腦，傷口也基本與跟那塊石頭一致。”孔順回答著，身旁一位仵作模樣的老者站起身對著蘇安歌拱了拱手，畢竟仵作和醫者也算是同門中人。
“丁仵作，您可以判斷這申碌死於何時嗎？”蘇安歌繼續問道。
丁仵作算是遠近聞名、經驗豐富的仵作了，他捋了捋胡須，“根據傷口和鮮血凝固的速度，老夫判斷在這人大約死於辰時五刻到辰時六刻之間。”
“白羽，帶人證上來。”蘇安歌招呼著。
白羽帶著一名婦人走到堂上，正是昨日在濟世堂熱心地給申大嫂介紹活計的魏大娘。她壯了壯膽子，對著堂上的孔順說道“大人，今早是我帶著申嫂子去的錦繡坊，我們辰時出發，巳時一刻才回來。這一個多時辰，她都在錦繡坊試工，那裡的掌櫃和繡娘都可以作證，大家都誇申嫂子女工活細致呢。”
孔順點點頭，這麼一來申劉氏的確沒有作案時間。申碭一行人卻在金錢的誘惑下依然不依不饒地耍著無賴，“仵作也說了，隻是大概時間不能確定，反正我大哥不能白死。孔大人，您可不能包庇凶犯啊！”
蘇安歌早就瞧出這些人貪得無厭的嘴臉，無非是想霸占申大嫂家的財產，於是把方才呈上物證的衙役喊過來。“這塊石頭是你帶回來的？”
衙役恭敬的回答“正是在下，那石頭就在院子的地上，有一部分還嵌在土裡，是我刨出帶回來的。您看這石頭下麵還帶著泥土呢。”
“那你把手攤開給大家看看。”
衙役不明所以地攤開手，他回到府上就開始升堂審案了，未來得及清洗，手上還有些凝固的汙泥。
蘇安歌讓申大嫂和申雲芩也攤開手，兩人手上卻隻有血跡，一點兒汙泥都沒有。
“昨夜京都下了場小雨，院子裡多少是有些泥濘的。申大嫂和申雲芩手上並沒有泥土，說明他們兩人並未碰過這塊石頭，所以申碌是自己倒向那塊石頭撞擊而亡的，並非遭人擊打。”蘇安歌的聲音清亮又有磁性，似乎要穿破這公堂的房頂，不自覺地吸引著人去傾聽，去相信，沉靜從容又充滿智慧。
“精彩，實在精彩！”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公堂上鼓著掌，卻無人阻攔，從府尹到衙役都恭敬的行著禮。
蘇安歌轉頭一看，來人身著月白錦袍，搖著扇子。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微笑，正是那位對她有過救命之恩的靖王世子。
“世子怎麼來了？下官有失遠迎。”孔順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他現在隻想趕緊結束這個案子。剛剛是定北王府，又來了個靖王世子，京兆府可承載不了這麼多尊大佛啊，案子再辦下去怕不是聖上都要來了。
蘇安歌也疑惑地看著楚雲飛，輕聲問著，“世子很閒嗎，也來查案？”
楚雲飛神色閒散，並沒有坐到孔順準備的座椅上，依舊站在蘇安歌身邊。“看來蘇小姐不歡迎本世子啊，你就是這麼對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蘇安歌癟了癟嘴，沒有回答，而是拿出一本記檔，“孔大人，這是我們濟世堂的記檔。上麵清楚的記錄著申大嫂上月二十八，被毆打到差點耳聾，身上多處傷口和骨折；昨日，又被鐵器擊傷頭部，血流不止，再晚來半個時辰怕是要血儘而亡。僅是不到一個月，就兩次致命傷，這申碌才是殺人未遂吧。”
楚雲飛也看著記檔皺了下眉，臉色陰沉地問道，“為何不報官？”
申大嫂剛欲張口，卻似乎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
幼小的申雲芩卻大膽地看向楚雲飛，“世子大人，並非我娘不報官，而是報了官卻沒有人理會。我娘之前在餘大人府上做工，他是大理寺的大官，卻隻是勸我娘忍忍就過去了。我爹知道報官的事情就打得更狠了，連我一起打，我娘不忍心看我受傷，就放棄了……”
楚雲飛貴為世子，受儘寵愛，雖遊曆山野，但卻並沒有切身體會過民間疾苦。他的臉上此時再沒有了玩世不恭和散漫不羈，霎那間怒火衝天，“這申碌多年來不務正業，飲酒狎妓、暴打妻兒，依本世子看死了都是便宜他了。還望孔大人秉公執法，不要冤枉無辜之人！”
孔順心中有數，麵對那些證據本就不再打算為難申大嫂母子，趕忙催促著師爺重新寫一份公文，聲音顫抖地念到“申碌毆打妻兒、作惡累累，死不足惜。申雲芩未滿十歲，為自保失手推倒惡人，與其母申劉氏一起，判無罪釋放！退堂！”
申碭一行人瞧得大勢已去，趕忙灰溜溜地逃離了京兆府，連申碌的屍體都沒有抬走。堂外百姓一片歡呼叫好，申大嫂母子也哭作一團，這麼些年的痛苦總算是過去了。
蘇安歌扭頭看向楚雲飛，卻恰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有理解、有欣賞、還有一種無聲的默契。她並沒有躲避，隻是感激地嫣然一笑，“今日多謝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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