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五皇子一行人趕回京都時,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遺落了幾顆稀疏的殘星,雲影氤氳,晨光熹微。蘇安歌原是貪睡的,今日卻不知為何早早醒來,心如鹿撞,異常不安。想著反正睡不著,索性起身洗漱,早早去濟世堂看診好了。
“大小姐,五皇子來了,說是急著見您。”是劉管事的聲音。聽到這個消息,蘇安歌不安的情緒又添了幾分,直覺告訴她出事了。顧不上吃采薇剛剛端上桌的早飯,匆忙披了一件雪羽披風,就向府門走去。
在路過碧落院時,卻碰見了剛好要上朝的蘇漢文,劉管事自然也將五皇子到訪的消息告知了他,“安兒,聽說五皇子急著找你?”
蘇安歌本就心焦,卻不得不停下腳步乖巧行禮,“父親安好,五皇子有急事尋我,女兒就先過去了。”
蘇漢文點了點頭,“好好招待五皇子,可彆怠慢了。”在他眼中,五皇子最有希望在奪位中拔得頭籌。他本就不滿蘇星楚嫁與三皇子之事,還隻撈了個側妃。所以就把全部希望寄托於蘇安歌身上,若能攀上五皇子,相府必然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五皇子在相府門口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待著。直到看見蘇安歌的身影他才短暫的鬆了口氣。
“五皇子,出什麼事了?”蘇安歌看著來人慌張的麵色,腦子裡一片混沌。
“路上再說,我的馬快一些,先隨我走。”五皇子顧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拉過蘇安歌,將她帶到馬背上。“得罪了!”
蘇安歌倒也沒有忸怩,接觸過多次,她也知道些五皇子的性子。還好此時天色尚早,路上行人稀少,兩人一馬才得以急速地飛奔在京都的青石板路上。但她卻沒注意身後的蘇漢文,在看見這一幕後露出了欣慰滿意的笑容。
“九皇叔昨夜遇到伏擊中毒了,還不知中的是什麼毒,一直都在昏迷。現在人就在濟世堂。”
“什麼?”聽到李胤承出事,蘇安歌頓時頭腦空白,隻覺得一塊巨石突然重重壓在她的心上,連呼吸都停滯了幾分。她隻能試圖努力冷靜下來,說服著自己李胤承現在需要她,她不能亂。
兩人很快趕到了濟世堂,廳中擠滿了受傷的黑甲衛軍。吳呂兩位大夫還未過來,隻有圖雅在幫忙發著傷藥,救治傷員,在醫館跑堂的這些日子,他也學了些簡單的上藥包紮的手法,有時還能幫著兩位大夫打下手。
蘇安歌顧不得其他人,雙腿顫抖著跑向診室。推開門,白羽和暗二正守著榻上昏迷的李胤承,看著蘇安歌到來,趕忙讓出了地方。
蘇安歌走上前去,李胤承已被換了件乾淨的緞袍,麵色蒼白,嘴唇青紫,左肩被一枚箭簇狠狠刺穿,傷口呈現出黑褐色。僅是一月未見,他就瘦了一圈,胡茬也冒出來了,整個人身上似乎布滿了陰雲,了無生氣。
蘇安歌看著這一幕,像是被抽離一般,眼淚倏地流下來。但此時卻容不得她鬱結傷懷,深吸一口氣,倔強地抹去臉上的淚。
她緩緩搭上李胤承的手腕,探查著脈搏脈沉而澀,血行不暢、瘀滯有阻。又起身看了看傷口處的黑褐色的血液,絞儘腦汁,卻仍是分析不出這是何種毒藥。
她此時如坐針氈,額頭上已掛滿密密匝匝的汗珠,隻能轉頭看向一路跟隨李胤承的暗二。
暗二低下頭自責地說道“都怪我沒保護好主子,放箭之人說這是北域大毒師親製的毒藥,沒有解藥。若無法解毒,等明日醜時三刻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七竅流血,九皇叔剛中毒時可有身體麻痹之兆?”蘇安歌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她必須要知道這是什麼毒,才能對症下藥。
“有的,主子中箭後就身體酸麻,沒了力氣。”暗二仔細地回想著細節。
蘇安歌卻心中一滯,驀然癱坐在地上,“這是傳說中的朱砂淚。十二個時辰之間,毒素從肌理到血脈,從血脈到臟腑;待到一日之後,血脈破裂、臟腑溶解,中毒之人七竅流血而亡……”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帶了一絲深深的絕望。
如此可怕的毒藥讓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涼氣,然後沉默不語,房間內靜得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還是白羽顫抖著聲音,試探地問道“這毒……您能解嗎?”
蘇安歌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本以為這毒已經消亡於世間了,卻沒想到又被人製了出來。要解此毒,必須要用到一味藥——曼陀羅草。”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欣喜起來,卻又聽得她話鋒一轉,“但是,這種草已經多年無人見過了,一日時間,去哪裡找這種可能已經消失於世的藥草呢?”
白羽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忿然地說道“我不管,我就不信把東嶽翻過來還找不出一棵草,若沒有我就殺到北域去,把那什麼狗屁大毒師抓過來。我不管,我一定要救主子!”
五皇子拍了拍白羽的肩膀,示意他彆太衝動,“這樣吧,蘇小姐,您先在此看顧九皇叔,我們幾個出去尋找曼陀羅草。我去宮裡的禦藥房看看,白羽你去各大藥鋪打聽,暗二你去安華寺將雲翳神醫尋來。若還沒有,我們就再去京都各個世家大族分頭詢問。九皇叔吉人自有天相,我們一定會找到解藥的。”
蘇安歌點點頭,柔聲安撫著大家的情緒,“我先把箭拔了,找尋解藥之事就交給你們了。”眾人堅定地點點頭,然後開始分頭行動。
吳、呂兩位大夫已經趕了過來,正在救治受傷的黑甲衛軍;孟掌櫃瞧著這些不知身份的傷兵卻沒有多問,隻是早早將“今日歇業”的告牌掛了出去,緊閉大門;蘇安歌招呼著郭子,“你去沈府找沈杜仲太醫,說是濟世堂有要事。”郭子雖然年齡不大,但極會察言觀色,凝重的點點頭,備好馬車趕去了沈府。
蘇安歌回到診室,伏在李胤承的榻邊,看著他蒼白的臉心如刀絞,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發出隱忍悲慟的嗚咽聲。她明白,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眼前的男子,“李胤承,你答應要回來娶我的,不可以欺騙我……”
男人似乎是聽到了她的呼喊哭泣,微微皺了下眉。蘇安歌輕輕撫著他的臉,決心要救下他。她此生,絕不要落得與摯愛之人天人永隔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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