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飛摸著那遝皺皺巴巴的銀票眼睛有些灼熱，“吳將軍，這些錢就當是我借你的，等回到京都我雙倍還你。”
吳將軍大笑，“你不必與我這般見外，說實話陛下封你為鎮北將軍、統帥三軍的時候，我心中也是不服氣的。我與我手底下幾名將領都是白戶出身，憑著戰功一點一點升上來。但你不一樣，天之驕子，一下子就成了將軍，連我也眼熱，更何況是手底下那些無權無勢的士兵們呢。但經此一役，我吳飆對你是徹底的心服口服，明白陛下和定北王為何會將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你，過去的事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吳將軍這話並沒說錯，這次的守城大戰，楚雲飛臨危不亂，指揮得當，確實在軍中樹立起了威信。再加上那些對他最不滿的後勤士兵們還中著毒，因此軍中再沒有了什麼不服或者反對的聲音。
楚雲飛拍了拍吳將軍的肩，“你放心，我楚雲飛就算拚上這條命，也會帶你們守住烏城。”
楚雲飛剛欲命人拿著銀錢去糧商手裡換糧，門外一小廝衝進來，“將軍，烏城的一位裡長說要見您，現在就在營外。”
他們攻下烏城時，城守和州牧都扔下百姓紛紛逃了，這位裡長算是烏城百姓的代表。楚雲飛不明所以，“快把人請進來。”
進門的是一位穿著樸素長衫的老者，白發蒼蒼，皺紋縱橫，背已經微微駝起，步履變得緩慢而穩重。走到楚雲飛麵前眼看著就要跪下行禮，被他一把拉住，“老先生，不必多禮，您為何事而來？”
老者隻好俯首作揖，“這位將軍，小人盧永，是這烏城的裡長。聽說您軍中如今缺糧，我們城中的百姓們湊了些糧食，給您送過來。雖然數量不多，但多少能救急。”
楚雲飛和吳將軍都怔住了，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楚雲飛若有所悟，忽然問道“盧裡長，您身為烏城人，為何會給我們東嶽軍送糧？”
盧永的眼睛深邃卻渾濁，抬起袖子不著痕跡地擦了擦。“因為我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們能守下烏城，讓烏城的百姓們再不用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原來烏城當初也並非是北域的疆土，十幾年前被北域攻下後，士兵們燒殺擄掠、強搶民女、無惡不作。後來朝廷派了城守和州牧等官員過來，情況也並沒有好轉。百姓臉上的笑容讓堆積如山的賦稅和繁重的徭役衝淡了,讓黑暗冰冷的牢獄衝沒了,讓殘忍的酷刑給扭曲成了哀嚎。
他們也試圖掙紮反抗過，甚至寫了長長的告首狀去都城敲登聞鼓、告禦狀，不僅沒告成，人還被砍了四肢、剜了眼睛、割了雙耳做成人彘送了回來。
“去京中告禦狀的不是彆人，正是小人的大兒子。”盧永渾濁的眼中滿是無儘的痛苦，身體顫抖著控訴北域朝廷的暴政。“可你們東嶽大軍不同，攻城後並沒有打擾百姓正常的生活，甚至斷了糧草也沒有在城中強搶。小人身為烏城的裡正，隻想讓百姓們過上安穩的生活。”
“先生大義。”楚雲飛聽得心中五味雜陳，但又熱血沸騰。“我代表整個東嶽大軍感謝您和城中百姓的饋贈，您放心，隻要我活著一日，就不會任由北域再把烏城奪回去。我們定為烏城的百姓守好這片城牆，哪怕戰至最後一人。”
“多謝將軍！”
烏城外的營地裡，夜風凜冽，星月無光，隻有烽火映照著寂靜的夜空，如同一把利劍直插黑暗。
李景勝望著不遠處的烏城城門，眉頭緊鎖。他本以為勝券在握，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輕易拿下，卻沒想到楚雲飛雖然沒有什麼帶兵打仗的經驗，卻是一塊極為難啃的硬骨頭，讓他有些束手無策。
“三皇子，按照您的猜測，他們被困城中，如今應該已經彈儘糧絕了，可為何這位楚將軍還不投降啊？”青龍將軍滿身酒氣，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言語之間有些陰陽怪氣。
李景勝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儘是嫌惡。“青龍將軍這是何意？您為主帥，我隻是一個區區副帥，當初做出這個提議的時候您也沒有反對，或者說，您有更好的攻城計策？”
“哼！老子可不願再陪你磨嘰了，明日不管怎麼樣，都要組織一場攻城，趁他病要他命。否則，若真等到東嶽援兵趕來，一切就都遲了。”青龍將軍雖然醉意上頭，但心中卻是很清楚，要是這次再戰敗或者無功而返，弘吉太子雷霆萬鈞的怒火，他是萬萬承受不起的。
李景勝勾了勾唇，眼神冷峻，“那就聽青龍將軍的，明早攻城，可您這酒能醒嗎？”
“老子才喝了一斤女兒紅而已，不耽誤……”
李胤承的隊伍馬不停蹄、日夜奔波，也終於在深夜臨近了烏城。暗一遞過水壺，“主子，馬也跑不動了，先在此處歇歇腳吧，明天一早我們再出發。”
李胤承勒馬望天，點了點頭，“先吃些東西，休整一下，這裡距離烏城也不過十裡，明天一早再出發吧。”
西北風呼嘯而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發出陣陣悲鳴之聲。塞外馬蹄響，踏碎一地星辰。在月光下，荒原一片寂靜，隻聽得見風在空曠的夜裡回旋，山林裡有著令人心顫的孤獨和蒼涼。
李胤承從行囊中取出肉乾和蘇安歌親手做的芙蓉糕，心中暖暖的。從前出征打仗，總是吃了上頓顧不上下頓，自從身邊有了她，就有個人真心實意對他噓寒問暖，總掛心他吃沒吃飽，睡沒睡好。而他心中也有了牽掛，從此不會再無所顧忌、不要命的去廝殺。
“這是王妃做的，分下去給大家嘗嘗。”李胤承留了幾塊，把剩下的拿給暗一。
“主子，您舍得啊？”暗一看著芙蓉糕有些垂涎欲滴，卻不敢伸手接過。
李胤承一臉冷漠地將包裹丟給他，抬頭看著夜空，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絨布，細膩而神秘。星星在其中繡出閃閃發光的圖案，猶如繁星灑在天空的華麗裝飾。月亮高懸，灑下銀色的光芒，為整個夜空增添一抹柔和與靜謐。
“也不知道她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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