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之後,程堰便將這小少年送回宮裡去,等再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蒙。
府中的下人來來去去,將廊下的燈一盞一盞地點亮。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再抬眼看天空之時,明月已然悄然爬上天邊。
夜風吹來之時,還裹挾著這一日還未全然散去的暑熱。
秦宜真還在偏廳解棋局,見他回來了,便讓綠翹送一碗清涼茶給他,茶水是一早上陳茵娘煮好的,放在涼水裡浸泡過,微涼。
這裡頭也放著清熱消暑的藥材,口感微苦回甘,半碗下去,渾身的暑熱都消了許多。
“送陛下回宮去了?”
“嗯,送到你母後那裡了。”程堰想到景安帝委屈巴巴的樣子,嘴角一抽,“你說,陛下是不是該大婚了?”
“大婚?”秦宜真手一抖,整個人都震驚了,“他才十二歲。”
就算是上一世,景安帝大婚都已經是十四歲的事情了,雖然也早了一些,但到底也算是半大了,不像現在,還像是個孩子。
“你嫁我的時候不也是十二?”
說起這事,秦宜真好險才控製住自己沒給他一個白眼,不過還是控製不住嗔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提。”
就算是再喜歡,這事兒委實做得不厚道。
程堰摸了摸鼻子,掩飾地喝了一口清涼茶,試探性地為自己狡辯“我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而且便是早早地成了親,也不見得就要做點什麼是不是?”
秦宜真瞪了他一眼“現在確實挺好的,可萬一我沒想通,那咱們都得成怨偶了,再說了,你我成親的時候,我雖然還小,但你又不是和我一樣小,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們知道什麼?”
“這倒是。”程堰讚同這話,隻是他也有擔憂,“我隻是覺得陛下陛下他似乎有些孤單”
秦宜真伸手撚棋子的手頓了頓,垂下的眼簾睫毛輕顫“人生很多時候,都要忍耐孤單。”
便是她,有時候也會覺得孤單,程堰不可能天天陪著她,她深居內宅,偶爾也會想她,但是,她也總會做一些事情打發時間。
比如彈琴下棋,賞花作畫,再比如出去走走吃茶聽書等等。
習慣了之後,便不覺得有什麼了。
“陛下是帝王,他如今還小,會渴望親情,會覺得一個人很可憐,可他總要習慣,他站在這權勢的最巔峰,便是至親,愛護他之餘,也會忌憚他臣於他。”
“便是他大婚,娶了皇後,便是與皇後,也未必能真心相待,夫妻至誠。”
程堰沉默了。
其實程堰心裡清楚,哪怕景安帝如今看著像是個小可憐兒,但在他心裡,天下最重要,便是要成親,他也隻會娶一個對天下有利的皇後,什麼真心相待,夫妻至誠,那恐怕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
“罷了,算了,我不說了。”程堰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將這一碗茶水喝完,便換了一個話題,“這茶不錯,等天氣再熱些,便讓府上的人多熬一些,給下麵的人喝。”
平西侯府內宅外院分明,內宅是內眷所居住之地,而外院呢,則是分成了幾個地方,有客人暫居的客苑幾處,也有程堰特意圈給府上親衛護衛居住之地。
程堰這話的意思,便是說要給那些親衛護衛送一些過去。
秦宜真點頭“那倒是可行,夏日裡喝上一碗,渾身都舒坦多了,改明兒我問問茵娘用的什麼藥材,讓周管家去買一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