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湛如秋水的長刀已經躺在數尺外的地麵上,剛剛的碰撞並沒有將它怎樣,流暢的線條彰顯著它的精良。
它毫發無損。
或者隻有它毫發無損。
灰湖徹底安靜下來了,隻剩下各位侍從手中提著的燈火明明滅滅,好似此時整個武場除了那個披甲的少年武官和這些燈火外,俱是無呼無息的陰魂。
觀者們用震悚的目光望向那個劍客。
擬造月亮不知何時升起了,冬夜的月光似乎也格外冰冷,灑在劍客身上漾出那些森嚴的紋路,仿佛灑在了寒潭底休憩的龍蛇身上。
身如龍蛇的少年劍客卻連麵上的淡笑都沒有散去,他依舊擎著那把和他一樣宛如龍蛇的劍。
他甚至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評價。
“身法尚可,力道欠佳。”
然後是催促。
“繼續。”
……
月上中天。
玄玉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她身上除了衣襟上自己割出的裂隙外,已經全是摔打導致的破損。
從玄玉第一次被挑飛手中的刀開始,雖然無人離去,整個灰湖卻隻剩下中心的一點聲響。
刀劍碰撞聲,玄玉自己的摔打聲。
和葳蕤不緊不慢的點評聲。
“什麼叫尚可?意思是心存尚且,那就不可。”
“踏白從軍,不是斥候,便是先鋒,踏上的隻會是最危險的戰場。”
“身法輕靈的確重要,但若是跑不過,那便是正麵廝殺。”
他的語氣有些奚落。
“瞧你,連刀都握不緊,又如何與人廝殺?”
玄印試圖打斷,卻被葳蕤一個眼神逼了回去。葳蕤盯著玄印,玄玉卻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
“莫非你以為戰場上的人,都像我這樣手下留情嗎?”
玄印手下留情!?
玄印滿臉寫著“你在放什麼豚屁”。
你不是打假賽嗎?結果玄玉現在已經摔成灰頭土臉小乞丐了!這還叫手下留情嗎?
玄印張口就想跟葳蕤對罵。
且不說你手下留了什麼情,把人家一個小姑娘當眾叮裡砰啷一頓打,摔成滾地葫蘆就算了,你還譏諷人家!
人家玄玉不要麵子的嗎?!
玄玉不要。
玄印話還沒出口,就看見玄玉爬了起來,走了幾步撿起那柄刀,又往葳蕤那邊去了。
期間還轉頭瞥了玄印一眼,硬生生把玄印的話噎回去了。
玄印……
算我多事行了吧。
玄印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連玄印都不說了,圍觀的人更沒理由開口了。他們隻能看著玄玉一次次衝上去,然後一次次被打回來,等待她何時停止。
或許要等她力竭,或許要等她心死。
玄印離得更近。當他不再試圖阻止這無望的進攻後,很快就看到了更多。
他看著始終不曾主動出劍的葳蕤,和他那半步不曾挪動的站位,深深歎了口氣。
葳蕤其人,是真的不可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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