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牧嶽和老周都陷入了自我懷疑,但從事實上來看,純屬白懷疑。
誰家羊肉泡饃裡放菌子啊?
隻能說是牧嶼轉性了。
其實非要說,牧嶼也好,牧嶼身邊那個白發金瞳的少年也好,他們吃羊肉泡饃的方式大概是能讓泡饃原教旨信徒暴怒的那種。
少年沒放辣子,牧嶼不吃糖蒜。
他倆碗裡的饃丁還都規規整整大小一致,看起來一點兒不像手掰的。
牧嶽上下看了看,然後看見了少年拔下一根銀簪。
簪子光華內斂,細看去卻是一把器型優美頎長的小劍。
牧嶽眼睛尖,看見那無格小劍的劍柄處,鏨刻著兩個小字。
[沏春]
少年持簪一劃,銀光在他指尖躍動,宛如遊魚。明明看起來隻劃了一下,麵前本就切得不厚的羊肉卻紛紛再薄一層,幾乎透過了光,緩緩散開如同綻放的牡丹。
老周的羊買得精,上好的羊腿肉,紋理細膩,配著合宜的香料燉煮,煮出了這鮮香霸道的煙火牡丹。
少年掏出手帕擦了擦依舊乾淨的遊魚,隨手插回發間,轉頭就撿了雙沒用過的筷子,夾起一團羊肉牡丹放進牧嶼的碗裡。
牧嶽可能知道那些饃丁怎麼來的了。
能成為小輩中的領頭人,牧嶽自然有其不可取代的強項,譬如對材料的精準控製,譬如對數據的極度掌握。
這些強項背後的邏輯是一樣的,即牧嶽對很多事情都具有一種敏銳的、接近本能的觸感。
這觸感在此刻也發揮了作用,和正驚歎少年這手“絕活兒”的老周不同,此刻牧嶽的腦海裡瘋狂拉著警報。
那柄[沏春]是極致的利器,而它綺麗稚嫩的主人,縱然有倚仗刀兵之利的嫌疑,但如此輕描淡寫肆意揮灑,足以證得他已然是個無雙的武人!
他甚至以劍綰發。
這是極端的自信,自信天地間無物鋒銳過他,哪怕繞身的是金鐵,鑄己的是血肉。
一股寒意爬上牧嶽的脊背,然後是不可避免的恐懼。
鋒銳在側,覺我孱弱。
而且……
明明隻是在切肉,牧嶽卻好像嗅到了些似有似無的血腥氣,讓他食不下咽。
牧嶽恍惚得像看見家貓打了個哈欠就當場變成噬元獸一樣。
明明是可愛的小毛咪,為什麼一張嘴就讓人掉san啊!
倘若葳蕤知道牧嶽在想些什麼,他可能要讚歎一句牧嶽的敏銳。
可不得掉san嗎?
藏劍山莊的侍女姐姐們多溫柔周到,養小葉崽的時候恨不得把飯菜給人喂嘴裡;
金銀玉石繞身的小少爺多矜貴,但凡桌上有一道筷子夾不起來的菜,都算酒樓廚子沒想明白;
各大門派多要麵子,江湖以武論道,就算是對麵是惡人穀出來的小魔君,一身掩不住的狂氣,可一來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二來人家上門討教時有禮有節溫和自持,這下不得好好招待衣食住行,論完劍給人好好送出山門?
如此這般,能讓葉小少爺親自動手切肉的場合,除了惡人穀不作他想。
而惡人穀的席上切的什麼肉,可就說不太準了……
米麗古麗點了個讚。
萬獸王點了個踩。
所以切出點腥風也很正常,對吧?
不過葳蕤不是很在意牧嶽倒豎的汗毛,他忙著給牧嶼塞肉。
團團羊肉泡在殘湯裡,居然有幾分出水芙蓉之感。
牧嶼眉心一跳“你不吃?”
這可是他怕不夠吃,特地多點了一盤留給小崽子的。結果小崽子一口沒動,雕了個花兒反放他碗裡了。
咋,吃口泡饃還得來個餘興節目?
老燕也沒說這小崽子這麼驕奢淫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