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吳建國緊皺著眉頭，打量著張阿妹，張家阿婆頓時慌了神，趕忙說道“建國啊，這純粹都是誤會，千萬彆往心裡去。”
吳建國是棉紡廠正兒八經的正式職工，有房還有穩定的工資。若不是帶著兩個孩子這一拖累，哪能輪得到一個帶著孩子的張阿妹嫁過去。
張家阿婆害怕傳出去她們家苛待繼女的消息，壞了自家名聲，影響到兩個孫子的未來，於是一個勁兒地連聲道歉。
吳建國沒有吭聲，隻是靜靜地沉默著站在那裡。
吳珊珊見此情形，故意哭得愈發傷心了，抽抽噎噎地哽咽著說“爸，您彆為難，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多嘴說話的！”
吳建國心疼不已地看著女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珊珊，這不是你的錯。這事兒確實處理得不對。”
其他人也都紛紛出言勸解，然而，吳建國的臉色依舊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張阿妹在一旁手足無措，心中懊悔到了極點。
吳珊珊也明白要見好就收，畢竟自己受了委屈，家裡人知道也就罷了。要是在大過年的時候把這事兒宣揚得人儘皆知，那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平白無故地給張阿妹留下告狀的把柄！
吳珊珊紅著眼睛跟著吳建國回了屋子。飯桌上依舊是人們吃吃喝喝的場景，不過倒是沒有人再苛待她和小軍。
吳珊珊不緊不慢地吃著飯，時不時還會給小軍夾上一筷子菜！至於桌上的其他那些人，在她眼中就跟空氣沒什麼兩樣！
吳珊珊坐在飯桌前吃著飯，眼神看似不經意地掃過規規矩矩的張家阿婆和張阿妹，見二人安分得很，她心中不禁嗤笑一聲。
昏暗的燈光在頭頂搖晃，老舊的家具散發著陳舊的氣息。
她其實並非有多饞那兩個雞蛋，而是想起上輩子張家阿婆竟然背著她和爸爸，私底下嚇唬小軍。
據小軍後來說，那時候張家阿婆滿臉陰沉，壓低聲音說道“你爸爸娶了新媽媽，不久以後就會有新的弟弟妹妹，到時候就不要你了！”
害得小軍從此變得患得患失，在這個家裡總是小心翼翼地過活，卻還時不時地要受張阿妹的氣。
今日她這麼一鬨，料想她們是沒有精力再來嚇唬小軍了，在張家的這幾日應該也能過得自在舒坦些。
窗外，寒風依舊呼嘯著，但吳珊珊的心裡卻多了一絲安心。
吳珊珊暗自想著，這隻是個開始，她一定要保護好小軍，讓她們姐弟不再受欺負。以後的日子還長！
她的眼神中透著堅定，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吃過飯後，一行人在張家歇下。
張家的屋子狹小逼仄，夜幕降臨之後，張家阿婆開始給大家分配休息的地方。
由於吃飯的時候吳珊珊鬨了一出，張家人也不敢在吳建國麵前做的太難看，張阿爹直接讓愛軍、愛民上張黨平的屋子裡打地鋪去。
吳珊珊和小軍說在愛軍、愛民的屋子裡。
“阿妹！你帶著小敏去廚屋，拚上桌子睡上一夜！”張家阿爹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用粗糙的手指隨手給張阿妹指了個去處。
張阿妹抿緊嘴唇，心中一陣苦澀。對於張家阿爹這理所當然的安排，她近乎麻木，無力做出反抗。
在未出嫁的十八年裡，她一直不曾擁有屬於自己的床。每到夜晚，廚房裡那張臨時拚起來的桌子便是她的棲身之所。
張阿妹背過身子，悄悄抹了一把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她悲哀地想著，自己的生活已然是一團糟，混亂如一地雞毛。可她決不能讓小敏重蹈自己的覆轍，為了小敏的未來，她哪怕拚儘一切，也要掙出一份有希望的前途。
張家的被子單薄得仿佛一層紙，吳珊珊緊緊摟著小軍躺在那不太保暖的床鋪上，寒冷的氣息從四麵八方滲進來。吳建國睡在吳珊珊的床邊，蜷縮著身子眯著。
夜深了，萬籟俱寂，吳建國突然壓低聲音開口“珊珊，爸知道你在家受了委屈，可家裡有了阿妹，爸也確實輕快了不少，你也是個大姑娘了，體諒一下爸爸，好嗎？”
黑暗之中吳建國的臉上滿是無奈與懇求，眼神中透著一絲愧疚。
黑夜裡，吳珊珊睜開眼睛，借著窗玻璃漏進來的那一絲微弱光亮，努力辨認著吳建國模糊的輪廓。
她的心像是被塞了一團濕漉漉的棉花，沉甸甸又堵得慌。
什麼叫做理解一下他？難道順著張阿妹的意思忍氣吞聲地活著，就是對他的理解嗎？
這次張家人都明目張膽地欺負到她們姐弟頭上來了，他最後也不過隻是憤怒了那麼一下而已。
她不能否認爸爸是愛她和小軍的，隻不過相比之下，他更愛自己罷了！
重來一次，她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爸爸是因為張阿妹的挑唆才改了她的誌願，可現在想來，這裡麵難道不也有爸爸自己的意思嗎？
自己上中專，小敏上技校，都能提前出來工作掙錢，美其名曰是減輕他肩上的負擔。
吳建國還在低聲喚著吳珊珊的名字，聲音中帶著小心翼翼，“珊珊，珊珊……”
吳珊珊強撐著胳膊直起身子，聲音中滿是困倦和無奈“爸，你要喝水嗎？”
吳建國囁嚅著嘴唇，半天擠出一句“沒事，睡吧！”他的眼神黯淡下來，臉上寫滿了失落。
吳珊珊沒有說話，重新閉上眼睛，一行淚順著眼角悄然滑落，洇濕了枕巾。
在這個寒風肆虐的夜裡，她心中那個曾經無比疼愛她的父親形象，最終還是崩塌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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