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國壓低聲音，神色嚴厲地說道“珊珊，你可不能胡來！投機倒把這種事絕對不能做。萬萬不可因這事毀了全家。”
吳建國轉頭又看向張阿妹，語氣嚴肅地說道“阿妹，你也彆再嚷嚷了，這事要是傳出去，影響多不好。”
言語中的嚴厲讓張阿妹心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她氣得一下把手裡的麻布扔在地上，手指顫抖著指向吳建國，大聲嚷道“好好好，我嚷嚷，你們父女倆一心欺負我是吧！真是好！”
吳建國見張阿妹反應如此激烈，心中一緊。他深知張阿妹的脾氣，也明白剛才自己的話可能重了些。他趕忙攔住要往門外跑的張阿妹，急切地勸慰道“阿妹，你彆多想！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阿妹本來也沒打算再回娘家。上次回娘家時，哥嫂明裡暗裡地擠兌她，她受夠了。
這次吳建國一伸手拉她，她心中雖有怨氣，但也明白回娘家不是個好辦法。她立馬停下腳步，心中的委屈卻難以消散。
吳建國見張阿妹不再往門外走，愁眉苦臉的回了屋子裡。
張阿妹在屋簷底下一直坐到天黑。暮色如一張巨大的灰色幕布，緩緩籠罩大地，黯淡的天光逐漸隱去，隻餘天邊一抹如血的殘陽，似在訴說著白日的不甘。
夜風悄然拂來，帶著絲絲涼意，她望著如墨般的天空，點點繁星若隱若現，宛如她悲苦前半生中那偶爾閃爍的微弱希望，卻又隨時可能被無儘的黑暗吞噬。
她想起自己年輕時不受哥嫂待見，早早地就嫁給了小敏他爸。那時候，日子雖然清苦，小敏爸卻對她很好，她也勤勤懇懇地操持著這個家。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洗衣做飯、照顧公婆，從沒有一句怨言。可生活卻從未對她溫柔以待，日子總是緊巴巴的，為了幾毛錢都要精打細算。
後來有了孩子，本以為生活會多些希望，卻沒想到養孩子的艱辛遠超她的想象。小敏爸生病時，她抱著孩子在黑夜裡四處求醫，那種無助和恐懼至今都讓她心有餘悸。
再後來，她為了吳建國手裡棉紡廠子弟的名額嫁進了吳家。
這些年，她在鄰裡之間也受過不少委屈。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被人指指點點，可她又能向誰訴說呢？她隻能把這些苦都往肚子裡咽，默默承受著生活的壓力。
如今，小敏的年紀也大了，她不能讓小敏步她的後塵。
張阿妹覺得自己的人生仿佛陷入了一個又一個的困境。她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心中充滿了迷茫和無助。
夜裡起風了，小敏輕手輕腳地取來一件衣裳，小心翼翼地為張阿妹披在肩頭，隨後緊挨著她坐了下來，將臉輕輕貼在她的膝蓋上。
張阿妹微微一怔，旋即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小敏的脊背，母女倆一時相顧無言。
“媽，你不要生氣了，爸今天也不是故意凶你的。”小敏壓低聲音，輕聲開口道。
張阿妹微微顫抖著雙手，抹乾臉上的淚痕，她的眼神中滿是迷茫，心中暗自思忖著，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氣什麼。
明明她壓根不想因為一點小事就和吳珊珊在吳建國麵前爭吵，可每次一開口，就仿佛被吳珊珊不由自主地被牽著鼻子走。而且每次發完火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吳建國麵前又做錯了。
“媽沒生氣，這也不值得媽生氣。倒是你呀，要好好學習，到時候能進廠子裡工作，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我就放心了。”張阿妹緩緩開口解釋著，可她自己也不清楚該如何向小敏訴說她心裡那奇怪的感覺。
一聽到“棉紡廠”三個字，小敏的眸色瞬間暗了下來。她直起身子，輕輕拉住張阿妹的手，試探著開口問道“媽，要是我不想去棉紡廠呢？”
“小敏，你說什麼呢？是不是珊珊和你說什麼了？”張阿妹聞言，急切地拉住小敏的手，滿臉焦急地想要問個明白。
在她看來，棉紡廠那可是國營的廠子，吃住醫療都有國家幫襯著，是不可多得的好選擇。有多少人家為了一個進廠名額，爭得不可開交，甚至鬨得天翻地覆。
小敏怎麼可能會拒絕進廠呢？
“媽，不是姍姍姐跟我說了什麼，是我不喜歡棉紡廠，裡麵的機油味兒，染料味兒都讓我覺得惡心，裡麵的紗錠太燙手了，我握不住！”小敏垂下眸子解釋。
張阿妹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麼，在她心裡她還是覺得是吳珊珊影響了小敏，不然小敏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的。
珊珊起夜聽到對話，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疑慮。小敏的反應實在有些奇怪，她為什麼如此抗拒去棉紡廠呢？這個機會在許多人眼裡可是求之不得的。
吳珊珊回想起小敏來到家裡後的種種表現，心中的疑慮愈發濃重，越發覺得小敏的來曆或許並不簡單。
再想想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些波譎雲詭的事情，她不由地起了疑心。
她輕手輕腳地靠近，仿佛一個暗夜中的幽靈，試圖捕捉更多的信息。
隻聽小敏繼續說道“媽，我真的不想去那裡，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種倔強。
張阿妹則是無奈地歎氣，那歎息聲在寂靜的夜裡如同悠悠的晚風，帶著絲絲愁緒“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呢？棉紡廠那可是多好的地方啊。”
吳珊珊聽得極為認真，卻一不小心碰到了門栓，發出了輕微的“咯吱”一聲。這聲響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仿佛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麵，泛起層層漣漪。
張阿妹和小敏的目光瞬間朝著裡屋看過來，吳珊珊敏銳地捕捉到了小敏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那慌張如同夜空中劃過的流星，稍縱即逝。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反倒是揉了揉眼睛，做出一臉困倦的模樣，摸過窗台上散發著昏黃光暈的手電筒，慢悠悠地往門外走去。
張阿妹見她不理人，也不覺得奇怪。畢竟今天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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